乡村的风,就是会带着那山那水的味道,生机盎然、简单自在,瓦檐之间总会有些泥土,萌出一簇一簇的杂草,突兀的也会有一两朵不知名的小黄花,点缀着古朴的房屋,使人燃起希望,只可惜都被郭碧荷尖锐的声音扰乱了画面。
瓶瓶罐罐的营养品、化妆品,散落在尚玖云的脚旁,油光程亮的皮鞋上沾染着几点污渍,双眼紧盯郭碧荷的状态,让他自动忽略了影响他形象的地方,漆黑如墨的瞳孔,零星的浮动着失望的情绪,他不懂,从何时起他母亲变成了这般模样。
面对郭碧荷的尖酸刻薄,他无力反驳,最苦的日子是他母亲独自承受过来的,他作为最大的受益人,无权评价什么,只弯下腰,用白净的手指,拾捡起地上的物品,额前的碎发带着隐隐的伤感,声音似有似无的说道:“这段时间你好好呆在休养,我可能不能来看你。”
要想得到夏市长的帮助,仅仅靠夏青优男朋友的身份是不可能的,虽然尚玖寒将他在帝尚集团的势力全部铲除干净,但并没有连同他的职务剥夺,他依旧还是帝尚集团的总经理,更何况现在可是毕业季,他可以培养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势力。
见到尚玖云蹲在地上的身影,郭碧荷瞬间想起了以前带着尚玖云的凄凉日子,每当在学校人家骂他是野孩子时,他就是这样一声不吭的回家,用铅笔在地上一遍一遍的描绘着心目中父亲的形象,产生了少许内疚感的郭碧荷说道:“来不了就来不了吧,你是做大事的人。”
他是做大事的人,好像自从尚中凯将他们母子带回尚家之后,郭碧荷就总跟他说相似的话,所以这句话早已在他脑海里根深蒂固,如同命令般指挥着他行动,尚玖云的眼皮轻轻一垂,淡淡的说道:“我知道,若你不想和外公外婆住,我便拿点钱给舅舅,让他接过去就是。”
一听到尚玖云要拿钱给她那个不成气的哥哥,郭碧荷就冒起无名的火焰,似要冲破头皮,焚烧向天际,声音刺耳的说道:“拿钱给他干嘛,你外公外婆本就是他的义务,凭什么我们出钱。”
这些年她没少偷偷往家里汇过钱,结果呢,两位老人全拿去倒贴给她哥哥盖房子,现在好了,人家房子盖好,一家人开始享乐,却把两位老人丢给她一个出嫁的女儿照顾,郭碧荷继续说道:“你就直接把他们两个老人送过去,他要是敢不接收,我们就去公安局告他虐待老人。”
自知他那个舅舅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此情此景让两个老人和他母亲住在一起更不适合,深深感到劳累的尚玖云将东西放在院子中间的石磨上,眉头打成了结,妥协的说道:“我去试试,如果舅舅执意不肯照顾两位老人,就还让他们住在老房子里,找个村里人来照顾就行。”
怎么尚玖云不是要给她不成气的哥哥塞钱,就是想着给别人钱,郭碧荷依旧不赞同的说道:“干嘛要找人照顾,他们现在不活的挺好的吗,你眼睛看不出来,最需要照顾的是你妈我,这才回来几天,吃不好睡不好,我都已经瘦了几斤了,你心疼心疼我下,行不?”
看着郭碧荷气色红润的脸庞,再瞄了一眼门缝处偷看的外婆那张皱纹满布,老人斑修饰的面容,尚玖云最后的一点耐心消磨殆尽,手掌几不可见的紧握成拳又迅速放松开来,质问道:“好,我心疼你,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去尚家吃好喝好,还有人伺候好,但是你享受得起吗?”
想起尚玖寒浑身的杀气,明明热得鬓角都流出汗水的郭碧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语气霎时软弱下去说道:“我没说要回尚家,只是受不了这个鬼地方而已,知道你是为我好,有自己的想法,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我没意见。”
现在说没意见有什么用,他的心里已经感觉到了凉意,又要如何温暖回去,心里无可抑制的想起了倪斐乐的笑脸,那是他人生中遇到的最强烈的光芒,可这道光芒后却是万丈深渊,眼角遗漏出悲伤的尚玖云说道:“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还有事要处理,我就先走了。”
说完尚玖云就转身离去,想送尚玖云一程的郭碧荷,抬起手要拉住尚玖云,没有抓住,又想开口叫住他,触及到尚玖云压制不住的悲伤时,将话咽了回去,自言自语道:“终究连自己的儿子,我也要失去了吗,怎么到了这种地步。”
提起东西准备回二楼的房间,就瞥见她母亲畏畏缩缩的躲在门后偷看,郭碧荷立刻怒吼道:“看什么看,还不过来帮忙拎东西,又不是给我一个人买的。”
对她母亲,她不恨,但是她怨,重男轻女的教育观,让他们从小就偏颇了对她的爱,使得她尝尽了人间疾苦,好不容易换来了荣华富贵的生活,却是在尚老爷子和尚玖寒的阴影中度过,要不是为了尚玖云,或许郭碧荷早已对这个世界绝望。
听到郭碧荷的话,明显被吓了一大跳的老人家,慢慢的打开房门,时代久远的木门发出了“吱呀”的声音,老人家颤巍巍的来到郭碧荷身旁,伸手接过郭碧荷递来的营养品,从未接受过教育的她,不知道是什么,便张口问道:“玖云这孩子真有出息,这一看就不便宜,是什么啊?”
连燕窝都不知道,郭碧荷在心里鄙夷着,眼里也透着不屑的说道:“我就算告诉你,你也不知道,玖云当然有出息了,也不看看是谁一手把他拉扯长大的。”说完,郭碧荷一脸自豪的走上楼梯,高跟鞋将木质楼梯踩的“砰砰”作响。
老年痴呆的男老人被吓得口水更加肆意流淌,女老人见状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也不管脏不脏,用自己的袖子直接去擦拭老伴儿的嘴角,看着对他们没有丝毫关心的郭碧荷,浑浊的眼里止不住的泛起泪花,倾诉道:“我们做了什么孽啊,老了却要遭受这般罪,还不如死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