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景云忙道：“小人家中的确有几块石头，都是小人好容易收集到的，不知道大人需要多大的？”
    梁思礼脸上笑容多了些，“你有多少，本府要多少。开个价吧！”
    骆景云忙道：“小人孝敬大人就是了……”
    “嗯？”梁思礼把脸一沉，“你这是看不起本府？觉得本府出不起这个银子？”
    “不不不，”骆景云连连摆手，“只是小人知道大人两袖清风……”
    梁思礼听着受用，便道：“几块石头能值几何？便是本府没有多少积蓄，想必也是买得起的。”
    骆景云脸上露出肉痛的表情，面部肌肉抖动了几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眼神有些飘忽。
    罗浮忙道：“冯老弟，咱们船政可有不少工程要与你合作呢！”
    骆景云忙坐直了身子，小声说道：“是，小人回去便让人把石头给大人送过去。”
    梁思礼微笑颔首，“如此甚好。”他垂下眸子，不再说话，招手让琵琶女过来继续弹奏。
    罗浮便站起身来，拉着骆景云告退。
    两人一同到了一楼的雅间中。
    罗浮翘起二郎腿，眯着眼睛说道：“冯老弟，我也不瞒你，今年本该维修咱们金华府所有的堤坝，对砂石的需求是非常大的，你也知道咱们这边的石头山不多，你的石料是能派上大用场的。”
    骆景云连连点头。
    罗浮话锋一转，“不过，这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冯老弟是不可能昧着良心大价钱卖给官府的吧？”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骆景云信誓旦旦。
    罗浮笑了笑，“知府大人给调拨的银两一共是三万两，你说说吧，咱们能买多少上好的石料？”
    骆景云为难地道：“大人，您是知道的，咱们这边一共有三座堤坝，就不说虹堤到底需求量有多大了，单单是前头这两座堤坝就消耗不少，三万两白银，真买不来多少上好石料。
    “您也是知道的，小人辛辛苦苦从外地运送回来这么多石料，花费的本钱也不少，只修一座堤坝，三万白银都不够用，这还是小人不图利的情况下……”
    罗浮收敛了笑容，淡淡说道：“别的事，本官就管不到了，反正知府大人给调拨的银子只有这么多，本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冯老弟也不会故意刁难于我吧？”
    骆景云慌忙站了起来，“岂敢岂敢！”
    罗浮伸手往下压了压，“你紧张什么？你是知道的，虽然我是船政，可是对石料的了解定然不如你，三万两银子给你，到时候你只要把足够量的沙石给运送过来便可。”
    也就是说，哪怕以次充好都没关系。
    骆景云面上心领神会，心里却要气炸了，这些人吃喝享受的时候不惜一掷千金，等到需要履行自己的职责的时候便这般敷衍！
    不，这都不是敷衍，这是明目张胆贪腐啊！
    他们把民生当做什么了？他们把自己的官职当做什么了？
    愤怒在骆景云胸中膨胀，难怪庆帝会这样迫不及待让他过来，便是钦天监没有预言，这一趟也是势在必行的。
    原来如此！
    官场已经是这般的贪腐，难为江南百姓还能有好日子过！
    他既然来了，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虚与委蛇了一阵，告辞离开，回到了客院。一关上门，脸就沉了下来。
    宋小青忙过来问道：“如何？”
    骆景云闭了闭眼，把自己所了解到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宋小青蹙眉说道：“如此说来，江南的官场已经是腐朽不堪了？想要让他们加固堤坝也是不可能的？”
    她摸着下巴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我琢磨着，若是咱们亮出来身份，只怕也未必好用。毕竟天高皇帝远，而且江湖风波恶，咱们便是在这里出个什么意外，他们也很容易脱罪。
    “若是水患没有爆发，咱们也可能因为水土不服而患了恶疾，然后失足落水什么的。若是水患刚好爆发了，咱们就有可能死于风浪……”
    他们毕竟不是地头蛇，便是手中也有些人手，总不能跟人家在这里多年经营的人相提并论。
    江南的情形和西南还不一样，西南贫困，他们能够给西南带去致富的希望，能给西南百姓带来好处，能够帮助当地官府扫平不稳定因子，所以便会得到大部分百姓和官员的支持。
    但江南呢？
    江南本富庶，他们便是带领着当地百姓更上层楼，也没有给西南百姓带来新生得到的呼声高。
    贪官污吏的关系错综复杂，在本地鱼肉已久，说不定百姓们都已经习惯了他们的鱼肉，若是换了不熟悉的官员，在有心人的鼓动下，说不定便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习惯了弯着腰，”宋小青冷着一张脸说道，“习惯了奴颜婢膝，你便是给他直立行走挺胸抬头的机会，他也不会要！他还觉得挺直了腰板浑身不自在呢！”
    说白了，就是有了奴性！
    骆景云垂目良久，胸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不能不承认，很多人的心思的确是和宋小青所说的一样，但这并不代表着，江南所有的百姓都应该继续这样被欺压被蒙蔽。
    他们更不应该承受堤坝溃毁，家破人亡的惨痛。
    宋小青当然知道这是骆景云的职责所在，方才那么说，也不过是发发牢骚而已，“你想怎么做？这件事貌似很棘手啊！”
    骆景云思量道：“整个金华府，包括下辖的各个村镇，总人口超过了百万，其中绝大部分在堤坝溃毁之后都会受到冲击，严重的家破人亡，最轻的也会流离失所。
    “所以，哪怕第一道堤坝不加固，第二道堤坝和虹堤也是一定要进行加固的。”
    宋小青很快就想到了一个问题：“你的意思是，你想把冯万钧手里最好的石料都运送过来加固堤坝？”
    “只是一方面，”骆景云点点头，又摇摇头，“仅仅如此是不够的。底下的基础已毁，上面堆砌多少上好的沙石也是于事无补的，一个浪头过来，说不定就会被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