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儿嫌弃的目光实在是太强烈了,女子羞的脸色爆红,简直无地自容。
林邵阳喝道:“住口!”转而对女子说道,“你可以考虑。”说罢转身带着兴儿离开了。
陈可依呆呆望着主仆两个渐行渐远,慢慢咬住了嘴唇。
身边的妹妹陈可林小声说道:“大姐,我觉得,这位公子可信……”在她眼中,最可恶的就是她的舅舅舅妈了,分明是一家子至亲骨肉,可是见了他们却只有算计,还不如路上遇到的陌生人……
陈可依低头叹了口气,“你不懂。”人心险恶,她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到了。有多少人都是披着羊皮的狼啊!
姐妹两个推着小推车继续走街串巷卖烧饼,一直到夜幕降临,才回到舅舅家中。
陈可依的舅舅姓冯,家里住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正房三间,东厢房两间,西厢房两间。日子算不上有多富裕,可是一家老小平日里也能吃上细粮。
陈可依一家到来之后便被打发到了东厢房,东厢房外面一点遮挡都没有,现在这个时节还好些,若是到了天热的时候,西晒厉害,屋子里根本就不能住人。
姐妹俩放下小推车,提着剩下的烧饼揣着今天的收入,准备回屋去。
就听见西厢房传来他们舅舅的大嗓门:“姐,我跟你说,你别不舍得,就你们家这情况还想找什么样的人家?对方虽然比你们家老大大了二十来岁,可人家家境殷实啊!
“虽说是个续弦,可是过门之后就能当家做主,那家的孩子也不大,才四五岁,还不是任凭你们家老大怎么磋磨?
“有了这样的女婿,你们的日子转眼就能好起来,我也不明白你还在犹豫什么!
“你说,你和姐夫都是药罐子,你就忍心你那么大的闺女天天抛头露面在外头走街串巷做小买卖?万一出个什么岔子,你哭都没地方哭!”
陈可依脸色变得铁青,这就是她嫡亲的舅舅,就没盼着她有半点好!
冯氏咳嗽了几声说道:“他舅,这不成,要是好人家我就罢了,这个汉子据说都打死了三个老婆了,我们家好好的姑娘怎么能送死?”
陈父气得脸色发青,“他舅,你要是多嫌着我们,我们搬出去就是了,也不用拿这种事来埋汰我们!我们陈家乃是书香门第,断然做不出这种卖女儿的事来!”
陈可依得到了安慰,她的父母并不是那种为了生活就要卖儿卖女的人。
冯老三冷笑道:“姐夫,你还真以为你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了?我实话告诉你,要不是有我冯老三的面子,人家哪知道你女儿是哪根葱!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还书香门第!你们一大家子就差沿街乞讨了,还在这儿跟我装!
“我跟你说,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三天后就下聘,你们准备好大丫头的庚帖!”
说罢甩袖子就往外走。
冯氏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喊道:“他舅,你不能这样啊!你是我的亲兄弟啊,那是你亲外甥女!”
冯老三扭头冷笑连连:“姐,要不是你是我姐,她是我亲外甥女,这么好的事,你以为我会说给你们?你还当自己是当年那个秀才娘子呢?如今也不过是一大家子烂泥罢了!
“也就是我好心收留你们,要不然的话,你说你们两个病鬼,带着几个只会吃的饿死鬼,还不得饿死在街头?快知足吧!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儿了!”
陈可林攥紧了拳头,就要冲进去和他理论,却被陈可依拉住了,小声说道:“我出去找那位公子,等会儿要是问起我,就说我去要账了。你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做,只当他是在放屁!绝对绝对不要和他理论!”
说罢悄悄后退,趁着没人注意,一溜烟跑出了冯家。
她算是看明白了,她舅舅这个人丧心病狂,不把他们一大家子逼上死路是绝对不肯善罢甘休的。跟他讲理那就是秀才遇见兵,还会让他生出警惕之心,所以就应该在他没有把事情办成之前,快刀斩乱麻!
她凭着一股热血跑出了家门,到了街头却迷茫起来,抱着肩膀在街上慢慢走着。
她连人家恩公的姓名都不知道,如何去寻人?
想到这里,不免又有些愧疚,受了人家的恩惠,连人家的名姓都不问一声,也实在是太失礼了!
她在薄暮之中低着头缓缓前行,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镇抚司衙门口。
她目光闪烁了一阵,若是自己来告状,不知道有几分成功的把握……可是,自己是个十七岁的大姑娘,不管是到最后官司打赢了还是打输了,到最后声名扫地的肯定是自己。
自己便是一辈子不嫁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在家中照顾父母和弟弟妹妹们,可是家里出了这样一个名声扫地的人,将来弟弟妹妹们的婚事又当如何?
想着想着,不觉悲从中来,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衙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她吓了一跳,赶忙躲在了石狮子后头,擦了擦眼泪,看着里头穿官服的人送着一个穿便服的人出来,双方谈笑风生。
因为暮色降临,视野不便,所以看不清双方的容貌,她只是觉得那穿便服的人看着有些眼熟。
双方告别之后,有小厮牵了马服侍穿便服的人上马,牵着马往前走了几步,骑在马上的人冲穿官服的人拱了拱手,“请回,请回。”
陈可依心头一震,眼睛都睁圆了,自己的运气还真是不错!这就是那位公子!
她也不敢冒冒失失在衙门口跟人说话,只好悄悄跟在后面。
林邵阳吃了些酒,因此虽然骑在马上,却也只是让兴儿拉着缰绳缓步而行。走出一段路去,命兴儿停下来,扭头往身后看去。
陈可依浑身不自在,想要躲一躲,却无处可躲,想了想,还是大着胆子上前,大大方方行了个礼,“公子,不知道白天您说的那些还作不作数?”
没等林邵阳说话,兴儿就撇着嘴说道:“你把我们公子当什么人了?开善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