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这份感情慕凉能感觉得出来，大概……并不是她一句话说开，这人就会放弃的。
    可慕凉依然没打算就这样算了，她安静的看了林文宣一会儿，才动唇开口：“……你确定？”
    林文宣依然笑着，没答，但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慕凉恍惚了片刻，才盯着他：“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喜欢能有原因吗？”对这个问题，林文宣回答的很随意，但却出自真心，他微微偏过头，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与难堪，不过他看着一旁，却还是认真的回：“情难自控，情不自禁……不由自己控制，这种感情，能有准确的原因吗？”
    “可你了解我吗？清楚我吗？知道我其实是怎样的人吗？”慕凉收起了笑容，她没有感动，只愈发坚定了与他说明白的念头。
    “你是要我去查清楚？可我更想要自己去了解。”林文宣顿了顿：“如果有这个机会的话。”
    您也知道可能没这个机会啊。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喜欢的，其实是莫凉。”
    “……”林文宣是顿了两秒，才‘唰’的抬起眸，眼神刹那间有些凌厉的看向她，那沉沉的黑眸眼底透着几分微妙，似乎还有……受伤？
    “你可能喜欢的是莫凉，是那个身为莫家长女的身份，却因为一时与你合作，却又从你那偷走一张邀请函的莫凉。”慕凉仔细想过，林文宣会动心，不过是因为她在a市当初假扮成莫凉的那个身份的‘人’，而不是她，不是慕凉。
    林文宣不是夏墨璟，不是那个会一层一层把她的伪装扒下来，追到了尽头，看着她露出真实的面目，血淋淋的伤口和可怕的目的，还会毫不含糊把自己抱在怀里的人。
    她并不是指林文宣自己所想的喜欢可能很肤浅，只是慕凉觉得林文宣所谓的喜欢，或许只是他的错觉。
    “但你喜欢的那个莫凉是不存在的，她只是我装出来的……而实际上的我你可能并不……”
    “yck……”林文宣动了动唇，打断了她的话，抬起眼：“你是想说这个吗？你的赌王身份？你不是娇滴滴的富家女，而是强到能掌握一个领域，称之为赌王的人？你是想说我想要的可能只是一个喜欢的时候去宠爱，不喜欢的时候就放在家里的花瓶？而不是你慕赌王？”
    “……”又被噎了回来的慕凉皱着眉想了想，点头：“可以这么解释，难道不对？”
    林文宣闭了闭眼，他的眉眼透着几分恼怒了，那种略沉的气息蔓延开来，让他咬着牙才睁开眼，之前遭遇那种事都没让冷静的林三少气恼半分，而此刻慕凉的这态度这番话，却果不其然的如他所说轻而易举的就让人恼怒了。
    “你要我再说多少遍吗？我说过，我之所以不和夏墨璟斗，只是因为我尊重你，不想让你难堪。”林文宣睁开眼，瞪着慕凉：“当初的b市你以为我不能跟过去吗？以为夏墨璟能做到的我做不到？你以为我放不下林家才会没有不顾一切的追过去找你？是因为我喜欢的只是很肤浅的东西？”
    慕凉眨眨眼，默默摆手：不不不，没有那么想来着。
    “慕凉……”林文宣突然起身，朝着她靠过去，沉着眼俯下身，在旁边颜玉皱着眉蠢蠢欲动犹豫要不要拦下他的情况下，林文宣站在慕凉面前弯腰看她，一字一顿道：“你究竟要把人看轻到什么地步？还是你一开始的打算就是想要逼疯我？让我彻底因为你的这态度讨厌你？”
    慕凉有点儿懵的睁大眼望着他，被逼得退后的小狐狸贴在背后的沙发上，那一刻竟然显得有点儿弱势。
    “莫凉也罢，慕凉也罢，我喜欢的不是你的身份，不是你的样貌……不进攻不代表我没有独占欲，如果可以，我甚至想豁出去了派人直接从夏墨璟手里掳走你！”林文宣压抑了声音道。
    颜玉瞅了瞅自己的拳头，又瞅了瞅自己的拳头，抿唇忍了下来。
    “可我没有……并不是因为忌惮夏墨璟，而是因为你！”
    “……”
    “无论是莫凉还是慕凉，那个假装温柔实际上狡猾，性格恶劣、有仇必报、还小心眼，甚至有时候还有暴力倾向的怪力女……明明知道你除了一张脸纯良无害之外，无论是心里头还是骨子里头都是黑透了的小野兽，明知道你带着目的而来，纯良的外表下伪装的是危险到像罂粟花般的不可靠近，可我还是忍不住被你伪装的过程中不经意露出的温暖给触动了啊！”
    “……”慕凉缩在沙发角上显得有点儿可怜，她眨巴着眼迷迷瞪瞪的听着，忍不住继续没良心的小声的嘀咕了句：“写诗啊你。”
    “可我喜欢的就是你啊！”
    “……”
    林文宣难堪的将那句话终于吼出了声：“那个伪装成莫凉，努力扮演着一个脆弱却又偏执的孩子，实际上却还是偶尔露出属于自己坚强与韧性的慕凉啊！”
    慕凉愣住了，大约是没想到这番话真的稍稍触动到她了，无论是字里行间那人咬牙切齿的难过气息，还是他不甘心的口吻，她忍不住抿抿唇：“……我以为你只是因为我去而复返，觉得有趣所以才想要争取看看，毕竟我还算挺有用？”
    “你是有用，但你觉得我会是那种拿感情来充当利益的人？”林文宣咬着牙，瞪着她道，如果不是因为他不是那容易落泪的，感觉林三少几乎都要被这女人给逼哭了。
    “你是啊。”慕凉果断点头：“你想想你那些八卦杂志，红颜一怒，假借为小女朋友出气而处理一切事情，又不是一回两回了，连我家小徒弟都知道呢，是吧小玉儿？”
    眼瞅着怒吼告白的画面又被自家不靠谱的师父拉了回来，颜玉犹豫的点了头。
    林文宣瞪她，动了动唇：“那些我早就不做了好吗！而且那些也没用感情，只是等价交换，她们需要钱，我需要借口，互相利用罢了。”
    “所以……”慕凉微微抬起头，用着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似乎还想说什么。
    “这种妄图以为这样就让我讨厌你对你生厌的戏码你打算用多久？”林文宣垂眸睨了她一眼，再次打断她的话，他瞪红了眼，愤怒极了。
    呃。
    慕凉转了转眼珠子，噤了声。
    过了一会儿才转头瞅瞅自家徒弟：“很明显？”
    颜玉没反应过来，摇头：反正我是没察觉出来，这是师父故意的？为了让林文宣讨厌她？
    至少同样是在场的人，颜玉都没察觉，那林文宣是怎么察觉出来自己是装出来故意说这些话的？
    慕凉没忍住抬眼瞅了瞅林文宣，果然她还是太小看他了？
    “那你打算如何才会放弃？”既然没揭穿了，慕凉就干脆收口，坦然的躺在那，抬眼瞅着那居上临下望着自己的男人，摊开来问。
    “我说过了！我既然没打算和夏墨璟争你……就不会做干涉，如果你会一直幸福下去，我没意见，最后我可能会选个商业联姻的女人结婚，但如果你离开了那个人的身边，我大概就会毫不犹豫的把你争取到手……直到你也喜欢我，我才……”
    “所以只要我离开夏墨璟，选择你，你就会收手了？”慕凉突然道。
    “什……”林文宣一愣。
    坐在那被他俯身虚压着的女人，上一刻还为了避开他退后缩在那，贴着沙发靠背上，可下一刻，却已经突然慢慢的起身，漂亮的眼睛看着他，手撑着靠背起身朝着他靠近。
    她靠过来，突然笑起来轻声道：“那我选你好了？”
    林文宣被一瞬间的惊喜砸晕了一会儿，没等他反应过来。
    砰——
    “嗯……”林文宣已经退的算是及时了，但还是蓦地一声闷哼，退后两步，捂着裆倒回了沙发上，然后慢慢的将手放在自己的大腿根上，那本来是对着他裆部踹的地方因为他还是避开了一下，踹在了他大腿根上，他手停在那，抬起眼愤愤的瞪向那个罪魁祸首。
    只见那人慢悠悠的放下脚，站起身，相当遗憾的撇撇嘴，笑了起来：“哎呀，林三少的反应还挺快？
    “……………………”突然从‘自己师公可能换人’变成‘师父准备断人子孙’这转折中没转过来脑子的颜玉：“=皿=”
    什么情况？
    站起身的慕凉无比遗憾的叹了口气：“哎，既然你不愿放弃那我也就不装了，你非要承认自己就是个抖m那我也只能这样了。”
    因为林文宣说不通，不放弃，所以她也就不装了。
    说完这个之后，慕凉悠悠然的转头对着颜玉一本正经道：“喏，徒弟你看到了！这个故事就告诉我们，你心心念念想找的人，和想要的感情，或者期待的人……可能非但不会给你期待的回应，甚至还可能反咬你一口！”
    ……
    ！！！
    颜玉还没反应过来，侧头看了眼那边忍着痛咬着牙认命的林三少，半懂半不懂的点了头。
    从拒绝林文宣不成，改成教育小徒弟，慕凉这转换的相当流畅甚至中间都不需要喊个‘一二三变’的！
    慕凉没瞅着那边的林文宣，而是看着这边颜玉慢慢道：“就拿林文宣来说，他自己亲堂弟和跟了他那么多年的助理都能眼也不眨的差点把他往死里坑，所以怎么能相信自己偷偷喜欢了没多久已经心有所属的女人会突然改变心意爱上他呢？”
    嗖嗖嗖——
    仿佛被扎了一万个小刀子的林文宣被扎的默默坐在了那，整理起自己受伤的心和情绪。
    ……
    忍忍忍。
    他该知道的，这女人本来就是这样的，本来就这么没良心的，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突然被教育起的颜玉脑子还没转过来，缓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慕凉的意思，他突然抬起头，睁大眼，那眼里……透着惊恐和不敢置信。
    慕凉意味深长的笑了。
    颜玉抖着声音：“你……你指什么？”
    “我指什么你不知道吗？”慕凉垂眸笑着看他：“……直接说吧，你的妈妈，别找了。”
    仿佛刚刚还是安静看热闹的当事人，那边打架打的正欢，谁知道一把菜刀就飞过来，正中他的头顶。
    顶着一脸血的颜玉咬着牙抖着唇：“你、你……”
    “你可以问问林文宣，对于那位堂弟和助理，他后悔吗？他心疼吗？他难过吗？”慕凉坐回了沙发，坐回了他身旁。
    颜玉心情一时有些复杂，但他沉着脸没说话，只是侧头不由得看了眼林文宣。
    林文宣从来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慕凉是想借自己的事，教小徒弟些什么或者告诉他些什么，林文宣从善如流的开口：“虽然先前我看上去挺难过的样子，但实际上我没难过，是装给慕凉看的。”
    颜玉眼神恍惚了一下：“你不难过？”
    “不难过。”
    “为什么？”
    林文宣看着他，慢慢的眼神变得平静，没什么波澜：“当你周围的亲人早在面对那巨额家产的时候变了心思，当你的长辈们在你露出才能逐渐对你变了看法，无论是血浓于水的亲人还是朝夕相处的友人都可能会算计你，想要把你拉下来，让你当个废人的时候……你就明白，这些痛，已经算不上会让你难过了。”
    因为早就习惯，所以已经不难过了。
    颜玉恍惚的望着他，却还在问：“为什么？”
    “很平常。”林文宣看着他：“这些事在我们圈子很平常，多得是，也有小部分不是，不过司空见惯了。”
    颜玉的表情有些挣扎，他仿佛自己都迷茫了，看着林文宣真的不难过，只安静垂着眸的样子：“是吗？”
    林文宣勾了勾唇，点了头，他抬手指了下那边的慕凉：“尽管这样，不代表我就不会开心，我依然会过自己的生活，有自己喜欢的人，过去的事情很快就会过去，就像这句之前这家伙假惺惺准备拿来安慰我都不愿说的客套话一样，但实际上是实话……都会过去的，人永远学着往前看，哪怕你曾经掉过泥坑，你也要挣扎着往上，因为你回头看的结果，只会是掉得更深。”
    这话要是换个人说，颜玉大约都不会放在眼里，听进耳朵里。
    可偏偏这个人是刚经历过那些的林文宣，被家人亲人背叛了的林文宣。
    所以颜玉恍惚的听了进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终于转头看向了慕凉。
    他眼神闪烁了几分，才皱起眉，动了动唇。
    “我……没有找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