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园内,毛文龙正在摆弄一株小花,看到李元庆过来,他轻轻一笑,“元庆,你来了。”
此时正值午后,太阳虽有些毒,但小花园内的大树都已经成长起来,矮一点的也得有个三四米高了,绿树成荫,倒并不觉得太热。
李元庆今天虽喝了不少酒,但东江本部中,能与李元庆喝酒的,也就那么几人,这点量对于李元庆而言,根本没有太多障碍。
“卑职见过大帅。”
李元庆恭恭敬敬对毛文龙行了礼。
毛文龙一笑,“元庆,说实话,我没有想到,你回来还没回长生岛,就来看我。”
李元庆恭敬道:“大帅,卑职也是到了辽海之后,才听到本部这方面的战事消息。说实话,大帅,这件事,卑职有责任。卑职在北地时,竟然没有发现,鞑子主力南遁了。”
毛文龙笑着摆了摆手,“元庆,你不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是非成败,某看的很清楚。说到底,还是某没有把握住机会啊!不能与后金主力正面对决。”
他说着,直勾勾的看向了李元庆的眼睛,“元庆,你那练兵方法,很好嘛。”
李元庆忙道:“大帅,您若需要,卑职愿将所有练兵之法奉上。”
对于李元庆而言,根本就不惧怕所谓的长枪兵方阵外传。
古话说,虎骨画皮难花骨。
一支真正的强军,远不是死练就可以练出来,最关键的,是要经过无数的战斗经验成长。
东江本部,对大明而言,虽是一支希望之师,但出身其中的李元庆却深深明了,其中纠结复杂实在太多了,毛文龙想练就一支真正的强军,何止千难万难?
在很大程度上,李元庆也想帮衬毛文龙一把,毕竟,东江本部如果更强大,对整个大明在辽地的战事,只有利,而鲜有弊。
退一万步说。
李元庆现在大势已经起来,麾下长生营现在这些儿郎们,就是最好的军官底子,对他李元庆忠贞不二,若是比起暴兵能力,谁又能比得过他?
毛文龙却笑着摇了摇头,“元庆,此事倒是不必。你对辽地现在的局势,有什么看法?”
李元庆一愣,转瞬也明白过来。
以毛文龙的身份,戎马几十年,自然拉不下这个脸,来用他李元庆的练兵方式,不过,有了这一次的失败,应该也会迫使毛文龙转变思路。
思虑片刻,李元庆道:“大帅,现在已经是七月中了。马上就要秋收了。若再强自用兵,不论是本部还是我长生营,恐怕都没有太多的余力。卑职以为,咱们暂时还是以休养生息为主,防备守御为主。依照卑职估计,老奴没有抓到大帅的主力,他必然不甘心,还要在辽东肆虐一阵子。”
毛文龙缓缓点了点头,“你与某的看法相同。只是,可惜了辽东的百姓啊!”
李元庆也有些默然,“大帅,事到如此,也只能尽可能的接应百姓们来本部,先避过后金锋锐的锋芒了。”
毛文龙点点头,忽然笑道:“你家那小子,现在也该满一岁了吧。我这祖父辈的,居然还没有给他准备礼物。来人,把我那宝盒拿过来!”
……
走出小花园,李元庆的手里,多了一枚精致的玉佩,玉佩是舒缓的树叶型,上面刻着李元庆的嫡长子李定北的生辰八字,晶莹剔透,摸在手里,手感非常好。
李元庆把玩着手里的玉佩,心中已经明了。
这玉佩,毛文龙想必已经准备了些时日,只不过,种种原因,到现在才拿出来。
李元庆也明了,他虽然对毛文龙保持着足够的恭敬,但若再要想像以前一般,充当军师,帮毛文龙分析形势,已经是不可能了。
以毛文龙的性子,跌倒了,他必定要再爬起来,就算疼痛,就算要付出代价,却也绝不会需要李元庆帮忙。
李元庆不由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古人言,‘物是人非’。
恐怕,也就是如此吧。
但事已至此,李元庆也无法为毛文龙做太多了,而且,在很大程度上,李元庆也相信,等毛文龙彻底冷静下来,他有能力,扳回此时东江本部在辽东的劣势。
李元庆离开,酒宴便散了场,官厅里一时很空荡。
毛文龙这小亲兵,一直引领着李元庆来到了山下不远的驿馆休息,这才离去。
驿馆的规模,比原先也扩展了不少。
以此时李元庆的身份,基本上也是住的规格最高的小院儿。
对于此,李元庆有些不可置否,但他能选择的,只能是慢慢适应接受。
刚刚躺下休息了没多大一会儿,陈良策便亲自赶过来,邀请李元庆去他的府里赴宴,毛承禄也随行。
当初,攻克镇江城时,李元庆和陈忠与陈良策配合的倒也算是默契,这个面子,李元庆自然要给他。
简单收拾了一下,一行人直接前往了陈良策的府中。
陈良策的宅子在东面,占地约莫六七亩,不算大,也不算小,规规矩矩的,没有太多特色。
张攀、陈继盛诸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看到李元庆过来,纷纷笑着迎了上来。
李元庆自是一一笑着问好。
别人都没有太多变化,但陈继盛却苍老了不少,发丝之间,隐隐可以看到清晰的白丝。
“大哥。”李元庆重重握了握陈继盛的手。
陈继盛强自挤出了一丝笑意,“元庆,你来了。我今天上午身体不适,没有去迎接你,也没有去酒宴,你不要怪我。”
李元庆忙道:“大哥,咱们兄弟之间,何须如此?大哥,我相信你的能力,用不了多久,右协一定可以东山再起。”
陈继盛微微苦笑,却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除了陈继盛、张攀这些老面孔,厅内还有不少新面孔,都是十七八、二十出头的年轻将官,好点的是千户,差点的基本都是百户、副百户。
李元庆也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几人看李元庆终于抽出身来,赶忙快步迎过来对李元庆磕头问好。
“卑职孔有性,卑职耿仲明、耿仲裕,卑职尚可喜、尚可义,卑职……见过李帅!”
看着眼前的这十几个年轻将官,李元庆不由一愣。
尤其是耿家兄弟,尚家兄弟,再加上孔有德的大哥孔有性……
好嘛。
满清大名鼎鼎的三个强势藩王,都凑齐了啊。
李元庆笑着摆摆手,“都是自家兄弟,你们都起来吧。有性兄弟,两位耿兄弟,咱们可是好久不见了啊!”
孔有性和耿仲明、耿仲裕兄弟都是受宠若惊,显然没有想到,李元庆竟然还记得他们,顿时感觉颜面生光,赶忙连连对李元庆抱拳。
李元庆又看向了一旁的尚家兄弟,笑道:“两位尚家兄弟,某可是久仰你们的大名了啊。尤其在水战方面。呵呵。上次来,没有见到。此次,咱们必定要不醉不归!”
尚可喜和尚可义简直受宠若惊。
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以李元庆此时的身份,居然对他们如此客气,更如此推崇。
他们本就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整个身体都感觉轻飘飘起来,这简直就是天大的面子啊。
一番寒暄,众人入席就坐。
李元庆自是当之无愧的坐在了上首的主座上。
陈良策早有准备,各道菜肴,犹如流水线一般,被几个家仆快速端了上来。
虽然无法与中午官厅的精致相比,但陈良策明显用了心,下了大本钱,菜基本都是肉菜,都是大盆起。
这对李元庆的长生岛倒是没什么,尤其是在北地这段时间,李元庆吃肉吃的都快要吐了,但这对物资贫瘠的皮岛而言,这绝对是大手笔了。
没有个十几两、甚至是二十几两银子,绝对下不来。
陈良策亲自为李元庆满上了酒杯,众人也各自倒满,陈良策笑道:“众位,元庆也不是外人,都是自家兄弟,来,咱们先喝酒、吃肉!”
李元庆也是大笑,端起酒杯,亲自带了第一碗酒。
李元庆对这些肉食的感觉一般,只是象征性的吃了几口,但身边这些小年轻,包括陈良策、陈继盛、张攀、毛承禄这些老将,却是大吃大嚼,直吃的满嘴流油,丝毫没有任何将官的威武形象。
李元庆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东江,是一潭好水,只可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陈良策忙对张攀使了个颜色,张攀站起身来,端起酒杯,笑道:“元庆,都是自家弟兄,哥哥有事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现在,本部是什么状态,元庆,你也看到了。我跟承禄、老陈这些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但他们这些年轻人不一样。元庆,我们想你能帮衬一把。拉一把我们这些老弟兄,也能带一带这帮新弟兄。”
李元庆扫视众人,缓缓点了点头,片刻,他道:“张大哥,诸位大哥、兄弟们,你们看得起我李元庆,我李元庆乘你们的情。但此事……”
陈良策忙道:“元庆,咱们都是明白人,自然明白你的难处。元庆,你放心,咱们绝不会扯你的后腿,给你添麻烦。只是,老兄弟们都有家有业,新的小兄弟们,也要成家立业。元庆,听说,你和老陈,在长生岛和广鹿岛搞了几个盐场?”
李元庆这时也明白了众人的意思,感情,他们是想找条财路啊……
毕竟,在东江,粮饷物资就算不缺,但落到他们头上的,恐怕,还是少之又少。
尤其是现在东江接连战败几场,士气低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