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笼罩着小竹筏，水上不见微澜。
    “说来话长。”独孤护握着酒壶，“其中坎坷，旁观者能有几句讲得明白？”
    何容与在域中解了容貌的封印，化去斗笠轻轻摇着羽扇听他讲下去：“时间充裕，独孤仙君大可娓娓道来。”
    独孤护饮酒，在竹筏上斜坐，稍微敞着点襟怀透气。
    何容与摇扇送来一只白鹭，立在竹筏上填了点意趣。
    “你留下的那两只，怀赦还养在寝宫里。”独孤护看着白鹭道。
    “有劳他费心。”何容与道。
    独孤护坐起来说：“你想听的这个，要从很久之前说起。我虽在太湖，和宿星阁算是近的，可像我这种与炉子作老伴的，平日里很少走动。能邀得动我，一定得是大事。”
    何容与点头。
    “那就是……”独孤护道，“当年，宿星阁送我一帖，其中所言喜得双生。我那么掐指算了一下孩子的命数，觉得得去一趟。”
    “双生？”
    “正是。我去了，孩子的名字已经起了出来，结果我赶了个末场。”
    独孤护说着将生辰八字与何容与比划，何容与见之明了。
    “一对姐弟。”独孤护道，“女娃娃叫蒋鸾，男娃娃叫蒋凤。”
    何容与微微蹙眉。
    “鸾凤”常指夫妇，一对亲姐弟名为鸾凤，或有所不妥。
    可鸾凤也代指诸多美好寓意，也不能说就不是好名字，何况方才那生辰八字一说，何容与心里也有了个猜测。他并不打岔，接着听下去。
    “这孩子父亲一见我，愁眉苦脸。”独孤护讲道，“一看就知他算过孩子的命相，并不尽如人意。那男娃娃呀，命里劫数波折实属为难，死劫更是无处化解。他爹说，这名字原本就是为了让女娃娃帮他扛一记红尘劫。可是还是没托底，便让我出个好主意。”
    何容与猜对了，名字果然是个问题。
    独孤护说：“我说名字还得改，只是女娃娃扛的这一下有用，不必硬改。而那男娃，便可再将名改为‘化吉’。”
    逢凶化吉。
    听来是个直白粗浅的意思，其实就像咒诀一般，意义非凡。
    独孤护摊开手：“于是这男娃大名‘蒋化吉’，乳名仍唤作‘阿凤’。姐姐蒋鸾，也定下来不变了。”
    他在水上一拨，清凌凌的涟漪在空中坠起一串晶莹的珠光。
    何容与斟酒，啜饮着看他在空中画出纹路，一男一女两个娃娃，分外可爱。
    独孤护收了口诀，水花落下。
    “我为盯着这劫数，应蒋家邀请，成了两个孩子的启蒙之师。”他望着山中光芒说道，“这两个孩子一起长大，都是天资卓绝之奇才，更为可贵的是，姐弟感情极深，从未有过竞争芥蒂。过了启蒙的年纪不久，男女有别，便分开各自修习。”
    “我虽还在蒋家，但已经不管他们的修炼，只零七碎八的时间监督一下炼丹及药学。”
    “小鸾乖巧伶俐，能说会道，十分讨人喜欢。加之才华卓越，人也愈发生得倾国倾城，在整个八州人人期待她将来的成就。”
    “可阿凤那边，就有点不如意了。”
    独孤护说着看了看何容与：“何堂主与杜公也是同窗就学，从未听闻有过芥蒂，倒是难得的好事。”
    何容与：“难道蒋宗主少时曾与同窗产生了嫌隙？”
    独孤护：“也很难说算不算同窗，算不算嫌隙。”
    他微微叹息：“那时蒋阁主为了方便阿凤修习，为他指了一位年纪相仿的书童，两人形影相伴，共同习作，平日里是一片童稚情谊。可慢慢地……这书童的锋芒，便压不住了。”
    书童？
    八州仙家公子请伴读书童并不少见，大多是和主人年纪差不多，出身奴籍的下人。
    这样的人，和正统仙家公子相比起来必然愚笨许多，就算一起修习，也没有几个能出成绩的。
    而蒋化吉这位书童，竟然令独孤护都评价为锋芒毕露。
    “这个书童。”独孤护说，“在十二三岁的时候，机敏善辨、琴棋书画，就已经完全掩盖了阿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