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扇大门对开，迎面光辉熠熠，都化作白鹭成群翱翔碧空，远去散作茫茫云雾，不见踪迹。
    通往正殿的大道中，修远剑羽光片片铺开直至阶前，犹如卧着一只白凤，在轻轻摇动尾羽。
    执剑之人，眉目如画。
    杜萦回这次与他相见，再也没有半点故友重逢的欣喜，马上摆出了一副警惕的神色。
    “荣华，怀赦天君，别来无恙。”何容与平淡问候。
    蒋兰宫正色向前两步，与何容与相对。
    杜萦回抬起胳膊不叫蒋兰宫继续走：“老何，好仙不挡道。”
    何容与左右示意：“周围都可通行，我稍占一步，说几句话。”
    杜萦回心道是只占了一步，可你这剑气已经连天上都封杀住了！
    蒋兰宫隔着杜萦回望向何容与，对面人的目光淡薄如烟，并未有明显的杀意。
    “我信得过何堂主。”蒋兰宫说着，对何容与点了点头。
    何容与颔首还礼。
    “怀赦天君。”他主动唤蒋兰宫，“我的来意，并非阻止荣华帮你解除骨甲。你且听我一言，再做决断。”
    “何堂主请讲。”蒋兰宫应声。
    何容与与他相视，清清楚楚道：“你身上的云雷骨甲，怕已不能卸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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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一落，杜萦回手指攥得直抖。
    “老何你……”他眼中红光一闪，“你从不说这种谎。”
    何容与目光转向他，露出遗憾的神色。
    “我所言绝无欺瞒。”他说道。
    蒋兰宫面不改色：“骨甲是否解除与我本无妨碍，只为解亚父忧虑。何堂主此时说来，我定不会强求，亚父却要伤心了。”
    “老何，你别是……”杜萦回越是相信他素来的人品，此时心里越慌。
    别是提前来，把能拆骨甲的人救走了？
    何容与太了解他，摇头：“我没必要刻意为难你们，来看看便知分晓。”
    他收剑化去羽光，让开道来：“无意阻拦，方才只为让你们停步听我说两句，随我来。”
    说罢何容与领路，蒋兰宫丝毫没有迟疑地跟了上去。
    “这怎么回事？”杜萦回傍着蒋兰宫，边走边问，“老何，你之前还说过不会再放过我。”
    “战场之上定不留情，然而此地不是战场。”何容与飘逸在前。
    他忽然回头看着蒋兰宫：“怀赦天君，你既知云雷隐宫原初的立派之本，但愿无尽洞天以史为鉴，能够遵照本心，有始有终。”
    蒋兰宫知道他必然听见自己在外面跟杜萦回说的话了，装着和气：“有前车之鉴作为警示，今人必会三思而后行。”
    说着蒋兰宫眼梢一挑，瞥向何容与：“何堂主的意思，是承认无尽洞天为八州正统了？”
    “功过不能相抵，望怀赦天君牢记这个道理。”何容与道。
    蒋兰宫袖手肃然：“何堂主已和杜驿同盟破裂，现在你的立场又是什么？”
    何容与神情凛然不动：“公道人心。”
    蒋兰宫无话。
    何容与并没有将路引向前殿，而是转入回廊，来到偏殿的一侧小门。何容与轻轻一触门扉，灵纹绽出，隧道洞开。
    杜萦回哪哪都不认得，只跟着他们走，见前方通道阴气深重，且台阶向着下方延伸，猜到或许是什么特殊的用途。
    “这便是云雷隐宫的地宫，开凿峰柱内部而成。共十八大层，每层又有诸多小层和狭室。”蒋兰宫说道，“曾经这里用于关押从八州各地收罗的仙门案犯。”
    “‘收罗’？”杜萦回满腹疑问。
    “是，云雷隐宫并不负责抓捕。”蒋兰宫道，“都是其他门派将难以审问处置的嫌犯转交过来，由云雷隐宫代审代押。”
    杜萦回点头，心道怪不得这家的刑具天下闻名。
    “云雷隐宫虽有复审翻案之权，然而后来，此举费力不讨好，便慢慢废除。”蒋兰宫道，“仅仅拿钱办事，杀人灭口，岂不快哉。”
    前面的何容与轻轻叹了口气。
    蒋兰宫闻声说给他听：“所以可知，刑名律法唯有掌握在独一主权之手，才可长久维系下去。”
    “独一主权，绝非独一掌权之人。”何容与道，“若无监督制衡，刑名律法，也不过是发泄个人好恶的工具罢了。”
    “何堂主可有更好的治世之道？
    “我自有一番愿景，只是若怀赦天君觉得我的道路更好，可愿去金冠下玉阶，平等领受律法判罚？”
    蒋兰宫不以为然，反而昂首挺胸：“并非我不愿领，只是这世间，尚无人能审判本尊。”
    何容与回身看看他，杜萦回正要护住蒋兰宫，忽然见何容与眼神微澜，看向蒋兰宫的目光细腻复杂，钦佩赞许，却含凄凉。
    杜萦回见他眼神又在自己脸上一顿，随后回头避开。
    “荣华。”何容与暗自想着，“许多时候，我宁愿是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