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身体里的不是痛,却比痛更难熬。
蒋兰宫的四肢快要失去知觉,他果断抛出袖中毒针,却根本瞄不准一击立死的要害。他眼中天旋地转,杜远亭躺倒的身影摇晃不止,不知重影几层。
他抵住眩晕盯紧杜远亭的动作,拄着伞后退。
杜远亭瞪着眼死不瞑目一般,直直朝他望去。
那个赶着来杀的人看来不指望再亲自动手了,虽不知怎么回事,但大略猜到他身体有状况。
“太远了。”杜远亭看着离自己手腕还差半寸远的数枚毒针。
蒋兰宫跌了一步,拄着伞撑住没倒,听了他的话一时笑到上不来气。
“还差多远?”蒋兰宫虚喘着问。
杜远亭:“半寸。”
蒋兰宫:“谢了。”
他捏着针冥想片刻,瞬时出手正多出半寸。
杜远亭看了看,那针偏了些,擦着脉扎在衣服上。
“不行。”他声音里带着血。
蒋兰宫早晕得浑身无力,拄着伞都是勉强,道:“手抖……勿怪。”
杜远亭:“再扎不上我就死了。”
蒋兰宫:“那你先死吧,我还挺忙的。”
“不行。”
“别急。”
蒋兰宫索性将大部分针都扔了出去,杜远亭早就感觉不到疼痛,只看到满身零七碎八的针。
“怎么样了?”蒋兰宫抵着伞骨喘气。
“像刺猬。”杜远亭咳了几声。
“你自己先废了修为行吗?不然这毒刺不到要害,好像见效不太快。”
“不行。”
蒋兰宫笑了笑,软绵绵道:“以前从来没和远亭兄玩过什么游戏,临终了,倒满足一桩心愿。”
杜远亭:“什么?”
蒋兰宫:“玩了一把投壶。”
杜远亭微微合上眼睛,奄奄一息:“投得太差……”
有先前白无谷内杜家满门自爆的经历,蒋兰宫虽已经探明杜远亭的灵力不足以完成那么大规模的灵爆,甚至连御剑自杀都多半做不成,可还是心里没底,不敢离他太近。
自己魂魄受损尚不知何时能稳定,不能再冒险。
督院修士已飞速赶来,天上地下已布阵完全。
“你到底认为我是谁?”蒋兰宫问。
杜远亭抬眼:“玩过。”
“什么玩过?”
“玩过游戏。”
蒋兰宫忽然间心跳如鼓,杜远亭沾满血的脸在他视野中狂乱地颠簸。
他灵息混乱,无法传音下令,急忙吹出符纸,让督院前来收拾。符纸散做星星点点飞出去不久,无数道剑光便划过长空而至,击中杜远亭的躯体。
如此攻击下人体必成肉泥,可蒋兰宫仍抱着伞守在一旁。
“杜驿,我定要亲眼目睹你末路……”他集中注意,再次下令,“继续!”
又是百十枚灵剑砸下,他突然一刹那看清了杜远亭的眼睛,冰冷的目光扎在他喉咙里。
“继续……砍头!!”蒋兰宫不依不饶。
话音未落,那堕地砸出的深坑中心突然燃起烈焰,将灵剑的目标完全吞没。
“谁放的火?!”蒋兰宫的视线被火焰阻隔,怒意骤起。
他忽然明白过来,捂住胸口去看着那片火海。
“昧息焰……”蒋兰宫退步,“熔炼法器?”
人都已经打穿了,杜远亭这个时候熔炼法器还有什么用?
“君上!!”天上有修士御剑喊道,“投过去的灵剑收不回来!!”
“没剑的先撤,灭火。”蒋兰宫道。
“君上您……”
“我没事……快动手。”
“是!”
蒋兰宫等传令的修士飞走,摇晃着站住。法器阵图笼罩在昧息焰的火池上空,火苗迅速被压弱。
可那方的光芒依然在他眼中燃烧,雪白模糊一片。
恍然一道浅淡的黑色烟丝缥缈出现,蒋兰宫惊愕。
他不可能还活着,这样了还能活着?
蒋兰宫服药尽量稳定魂魄,提着白伞后退,眼前的景象终于不再剧烈抖动,可他也看清了从火焰中走出来的鬼魅。
杜远亭衣衫撕烂,满身血污却躯体完好,他身上本该洞穿的地方被白银般的光泽填满,正是那些灵剑熔铸而成。
“我打碎了你的金丹……”蒋兰宫看着他丹田的位置。
霹雳无声落地,杜远亭背后刺眼明亮。
“元婴境要什么金丹?”杜远亭反问。
雷鸣随电光后至,震撼滚滚滔天。
“哈哈哈哈、好……真好,”蒋兰宫突然笑出声,“我倒送你渡过一劫!”
他笑罢撑开白伞挡在身前,唯独露出一只隐含厉色的长媚眼。
杜远亭张手一指,交战中遗失的朔风剑重新在昧息焰中现身。
突然蒋兰宫横伞一扫,山中登时白烟笼罩,杜远亭灵识瞬间遍及方圆十里,而人仍不见了身影。
他攥住朔风挥下一记开山斩,剑气所及山岳崩摧,千军让道。
行。就跟你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