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被生生炸开,岸边城中放灯的人们都被河中巨响惊得扭头眺望。
河灯的光芒泯灭在山影之下。
冰冷黑暗的水下漂满碎散的木片,杜萦回翻滚在湍流中,含着一口气搜寻无果。
他准备运魔气破水,忽然想起这是景鸾川,域已经破了,外面放灯游船的俗人承受不了魔气侵袭。
杜萦回引动将离指路,忽然又一道白光切开水流为他探明了方向,杜萦回紧随而去,一只手插入水中将他拉住,拽出水面。
他松手仰头,看见何容与正在波涛汹涌的水面上,脚下如履平地,所行之处仅有涟漪几许。
何容与见他冒头,便不再管了。
杜萦回浮浮沉沉,抹了抹脸上的水,朝四周望去。
“荣华当心。”何容与手中长剑归来,羽光迸发,“这是个局。”
悬崖上一阵滚珠般的笛音,夜穹的星光转眼间遍布悬崖河岸,簇炎星图漫山遍野,御剑修士手中弓已拉满。
河道被炸得波浪惊涌,一只庞大楼船依然固坐其中,船楼灯光之中缓缓站出一个身影,白衣映火,分外醒目。
伞盖撑圆,宛如钉在夜幕上的珍珠。
“何堂主,别来无恙。”蒋兰宫平静的话音穿透浪涛,投向踏水不沉的何容与。
“兰宫……”杜萦回还在水里扑腾。
船上的人注意到了他,远远地看不清表情,只听传来一声意外的:“亚父?”
然而杜萦回还是隐隐看见了他的反应,蒋兰宫快步踏上船舷,一副错愕惊忙的模样,与此同时传音来到:“亚父……你怎会与何堂主在一起?你快让开,我叫人把你带上来!”
“兰宫……”杜萦回什么话也传不回去。
蒋兰宫的传音再次响起:“我不会害何堂主性命,告诉他千万不要反抗,以免伤及无辜。”
“老何!”杜萦回正要喊,突然被浪灌了一口河水。
何容与望向满山全副武装的修士,这是景鸾川在请君山和悦神峰之间的峡谷转角之地,两侧千仞绝壁,无从躲藏。
他轻轻叹息。
设域者对外界的环境会通过灵识加以判断,灵力高超如他,绝无不能掌控去向的时候。他带着域将船往山外送,这是必经的一条水路,但在没有外敌驻守的情况下,却不是很长很难行进。
按理说就算被发现,无尽洞天带人追击,也不该在这里来得及拦住他们的船。更何况在水下布置灵爆水雷,在天上山上,尽是将他们控制在射程之中的修士。
还有这艘堵在出口的大船。
所有精心的谋划布局昭然若揭。
灵识里听到蒋兰宫的那些辩解,都没有意义了。
杜萦回知道,自己是饵。
“老何……”他在水下追着何容与游,抓住他的裤管,“人太多,你别和他硬拼!”
何容与在水中划了一剑,波浪将杜萦回拍回去。
“老何!”杜萦回吐出一口水喊他。
背后就是人群涌动的鸳鸯坞,即便早已布局如此,归元城民却完全没有被清退,只有一些督院着装的修士在安抚骚动,人依然不少。
不能魔化。
不然这些人都得死。
“荣华,我相信你不知情。”何容与投给他一个粗布衣的背影。
“老何!别动手!老何!”杜萦回喊了他多少次也无用,转去喊大船,“兰宫!兰宫——!别动手——”
蒋兰宫在船上命人待命:“何堂主潜入我景鸾川中元盛会,私见亚父,意欲何为?”
“有意而来,无为而去。”何容与平和应答。
杜萦回在水里漂着看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我与何堂主一别经年,如若有意与会,我定不亏待。”蒋兰宫道,“若何堂主之意无妨于无尽洞天,无妨于亚父,便请将‘修远’剑收回。”
何容与执剑站在波涛中沉默。
“老何,你过来!有话跟你说!”杜萦回在水里扑腾着慢,将要御剑飞出来,却突然抽不出将离。
剑和剑鞘被更高境界的决封住了。
突然灵识中传来音讯,是何容与:“小声说,我听得到。”
杜萦回吐掉一口水:“我有一计。”
蒋兰宫听不到下面的动静,倍觉不安。
“何堂主可想好了?”他俯首问道。
水上何容与双手捧剑:“久别重逢,怀赦尊依然宽宏大量,何某自愧不如。”
“我怀赦尊,容人是要容的。”蒋兰宫轻声道,“那便请何堂主将亚父身边的盘龙决,一并收回。”
何容与静静凝望大船。
杜萦回身侧顿时张开旋涡,将河面旋出一道缺口,把他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