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踏上了新的征程——景岩镇。长途车驶出车站,穿过熟悉的繁华闹市,渐渐远离。一路上我都处于兴奋的状态,高楼大厦一点点的退出视野,取而代之的是隔三差五的一座座平房,还有一望无遮的绿野。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离开过市区。景岩镇距离市区有300里,这是我至今为止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了。300里的距离,听说大约要走三个小时才到站。头一个小时的时候,我还是精力充沛的,慢慢随着前进的列车舒服的摇晃,困意突然来袭,新鲜感也褪色了。靠着座椅后背的头起初还是老老实实的靠着,后来一点点的下坠,直到落到一个坚实的地方。可是有些硬,朦胧中刚要把头摆正,就被一股拉力一带,触到了一片柔软,然后安心舒服的不再动弹了。睡梦中,隐隐觉得有什么在抚摸自己的脸颊,大概是天使吧,人在最舒服的时候通常会有天使来光顾的。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光感很强,即使车窗拉着窗帘。睡得心满意足后我睁开了眼睛,原来是枕在了小穆的腿上,怪不得会那么舒服。被我压了那么久,不会酸吗?小穆也睡着了,斜靠着椅背,头倾向车窗的一边。从我的位置向上看去,他静静地闭着双眼,呼吸很匀,让我觉得时光是这么的安然。目光恰好穿过他的头发看到那道疤。心中隐隐作痛,到底是谁做的?你有什么事情瞒着、不肯告诉我?坐起身来,睡得头有些晕晕的。想把他的头搬到我的肩膀上,哪知刚抬手他就睁开了眼睛。
“你没睡着啊?”我问。
“似睡非睡的眯了会。”
我看了看表,已经上午十点半了,车从八点出发,已经快三个小时了。
“我一睡就睡了一个多小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你腿上去了,你腿酸不酸?”一边问一边替他揉了两下。
“还好。”还好就是酸了呗,跟我委婉什么呢。
“那,”我拍拍自己的肩,示意他把头靠过来,“你再睡会吧。”
“算了,还不够受你硌的,反正也快到了,正好醒醒神。”
唉你都不会说句好听的?不搭理他,我拉开了窗帘,阳光如洪水一样的涌进来,夹杂着一股燥热。朝窗外望过去,这里更是荒凉了,也许用“荒凉”这个词是不对的,“荒凉”的主色调是黄,而我眼底的尽是绿,之所以觉得荒凉,是因为我看惯了高楼林立,突然被放到田野之中难免反应不过来,新鲜感又一次勃发,只期待着能尽快到达目的地。“这里和市区真的很不一样,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景象呢!”我感叹道。
“这算什么稀奇的,等以后见了名山大川,荒漠连天,那才叫震惊呢!”他豪气的说。
“说的好像你见过一样。”我丝毫不受触动。
“总有一天我会看到的。”眼下的事都说不完,还想着将来,不切实际,毛爷爷邓爷爷的教导都听哪去了?不像话。继续看我的景观,现在的欣喜现在享受~~
十一点,车准时到达了景岩镇车站,我和小穆拿好东西下了车。这个车站并不大,只有矮矮的一排平房,和市里的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可是它却是连接景岩和市区的唯一要塞,进进出出的人也不少。他们大都拉着一个大行李箱,或者是要告别故土、他乡求遇;或者是踏尘归来、久别方回。接人的、送人的都是风尘仆仆的。
我们正不知该如何走,前面走过来一位年纪在40岁左右的大叔,笑容可掬,和蔼可亲。“你们是云寄和梓深吧?”我和小穆相互望了望,暗叹陆叔叔想的真周到。我也笑着回答说:“是我们,是陆叔叔让您来接我们的吗?”他答道:“没错,知道你们今天来,我就早早过来了,走上车,我带你们去住处。”坐上那辆红色的小轿车,我们离开了车站。
“你们暑假还不好好玩玩,不着偏远来这里教课,像你们这样的大学生不多了。”大叔把我们说的那么高尚,真让我们感觉到羞愧。其实,我和小穆此行的目的并没多少是为了“祖国的花朵”们,主要图的是自己的新鲜好玩。我附和着笑道:“叔叔,我们哪有您说的那么好,来这里教课也是想着为我们日后打下点基础,又恰好陆叔叔说这边缺人手,我们就来试试了。”大叔还在点头说着“不错”,令我无比汗颜。我看到小穆那忍不住要笑、又不得笑出来的表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叔又不止是说我一个,你也有份好不好!还笑,笑!他看懂了我所表达的心声,微微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为了避免气氛太沉闷,我主动问起大叔话:“叔叔,您也在陆叔叔的学校中教书吗?”
“不,我只是负责管理学校的一些事物,不带班。以后你们有了什么问题就尽管来找我。”
“嗯我们知道了,谢谢叔叔。”
公路越走越不平了,轿车需要不停的转变方向盘绕着走,以便避开路上的那些坑坑洼洼。途中路过了两个村庄,原来学校为方便村里的学生们上学,建在了景岩镇下属的一个乡里。位置偏远再加上路不好走,从景岩镇车站到我们的住处又花了20分钟的时间,下车时已经将近中午了。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迎了出来,接我们的叔叔走上前去跟他说了说然后又回来交代我和小穆:“你们就安心住在这位梁爷爷的家里,房费饭费都不用管,出了门向西走100米就是学校。这是我电话,有事就打电话给我。”他递给我一张名片,我看了一眼,他叫刘凯,后面是一个电话号码。“嗯,我记住了刘叔叔。”我接过名片说,他又和蔼的笑了。
刘叔叔走后我和小穆跟梁爷爷问了好,梁爷爷说话带着写地方口音,但丝毫不妨碍我们之间的交流。我们各自进屋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被梁爷爷喊去吃午饭了。刚刚坐下,就看到从大门口跑进来一个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扎着两个小辫子,后面还有一只小黑狗。
“乐,你跑哪里去喽,快过来吃饭!”那只小黑狗看到我们大声的叫了起来,被梁爷爷训斥了几句就不吭了。那个叫“乐乐”的小女孩,看到家里边的两个生面孔一时有些胆怯。
“这是大哥哥大姐姐,以后他们和咱俩一块住。快去洗洗手,吃饭了!”乐乐乖乖的在盆子里洗了手,走到饭桌前安静的坐下吃饭,也不吭声。梁爷爷舀了一碗饭自己一个人坐在了门口放着的摇椅上去吃。
为了让乐乐不那么拘束,我笑着为她加了一道菜:“乐乐,你慢慢吃。”小穆也是和颜悦色的,他平常都没有接触过这么大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而我恰恰相反,跟孩子似乎是自来熟。乐乐也渐渐地放开了些,但是依然不开口说话。慢慢等我们互相熟悉了一点就好了。后来才知道,梁爷爷只有一个儿子,他的儿子和儿媳都去了远方打工,留下孙女乐乐同他生活。乐乐,原来是一个留守儿童。我心里有些不好受,虽然梁爷爷把她照顾的很好,但毕竟这么小的孩子没有父母在身边,也实在是可怜。原本该是她生命中最亲近的两个人,却缺席了,这不能说不是一种莫大的遗憾。试想,一年后她的爸爸妈妈回来,她会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态度来迎接他们呢?明明知道他们是最亲的人,想亲却亲不起来。想到这里,我更是不忍,待乐乐也更加掏心。
小孩子本来就不惧生,何况遇到的又是两个对她极好的人。两天过去,乐乐就已经不把我和小穆当做外人了,在我们面前活泼起来,“云姐姐”“小穆哥哥”的叫个不停。一次我和小穆教完学回来,自己在家玩耍的乐乐跑过来迎接,身后的小黑狗也摇着尾巴跟过来。“云姐姐,你快来看我做的泥偶!”乐乐两手灰泥,连衣服上都沾到了些。她又马上跑去自己玩耍的地方,我和小穆也微笑着快步走上前去。一块方方的石柱上放着已经做好的杯子、锅炉,还有一个小泥人。乐乐高兴的拿起小泥人,举到我的面前:“看!她长得漂亮不漂亮?”我弯下身子,夹夹她的小脸蛋说:“漂亮,和乐乐长得一样漂亮呢!”我接过小泥人看着说道:“漂亮是漂亮,不过呢泥人容易碎,还有,”我拉拉她的衣袖,“把衣服弄上了泥巴,不怕爷爷回来骂吗?”一边说,一边替她拍打,还好沾上的不多。乐乐的小嘴微微撅了起来,我开解她道:“乐乐,云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小穆哥哥他会捏面人的,捏出来的面人又漂亮又结实,还不会弄脏袖袖。”乐乐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跑到小穆跟前吵着要他教。小穆瞪了我一眼,乖乖去帮乐乐洗手。我知道他瞪我是为什么,明明面塑是我教他的,为什么自己不动手教乐乐,反倒一推都让他干了。小穆,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还不知道我懒惰的本性吗?
屋子中间的小木桌上已经准备好了做面塑的材料,我坐在太师椅上,悠然的品着茶,看小穆认认真真的教着乐乐做面塑。乐乐听的也是聚精会神的。没多长时间,小穆的第一个作品“缩小版的乐乐”就新鲜出炉了。乐乐兴高采烈的拿过来让我看,我接过一看心底暗叹,这小面塑不仅仅是像,连乐乐活泼的性格都塑的活灵活现,恐怕我都做不到这一点。面上却说:“还不错,总算没辱没了师门,不过还是需要勤加练习。”这话我故意说给小穆听的,侧目看他,他摇头一笑,目光停留在他手中的面塑上,对我的故意揶揄心知肚明。
乐乐对手中拿着的自己的面塑喜爱有加,大赞她的小穆哥哥的技艺。我抿了一口茶,想,他平时一定是常常练习才达到这种水平的,这回真应了那句“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乐乐突然问我道:“云姐姐,小木哥哥为什么叫小木不叫小草呢?”我一口茶没咽下去笑喷了出来。
“哈哈,这个这个,因为他长得比小草高……”
乐乐恍然大悟的表情。上天啊,请不要怪我误人子弟,乐乐这个年纪还是形象思维教育比较好……小穆初听到乐乐问的问题,也愣了一秒,随后听到我的回答,一脸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