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衡狠狠地咳了一下,他有一种要窒息的压迫感,他满头大汗,浑身湿透,这清溪镇大大小小的街道,他竟然找了一个遍!却全然没有发现那个疯婆娘的任何踪迹!
东方已经开始蒙蒙亮了,周遭的小院里开始有了鸡鸣声,破晓来临。
他有点痛恨自己,为什么倔强到失去了,才知道失去的痛苦,一种坠落万丈深渊的冰冷孤寂感,瞬间侵袭而来。
“小金子,以后在聚贤楼要多加小心,这里人多嘴杂,虽然生意好事情忙工钱多,但是,人多事多好人好事多,坏人坏事也不会少。记住了么?”
马连坡背着手,叼着烟袋锅子,一边走一边跟身后的陶夭夭交代。
陶夭夭这一路上,那绝对的是点头应声再点头。
“小金子,你老家不是清溪镇的,到底是哪里,家里没有其他人?”马连坡走着走着就突然想起这么一个问题来,也就顺口问了,毕竟,他既然想收下这个徒弟,那么对于这个爱徒家里的亲人,照顾一下也是理所应当的。
陶夭夭被问到这里的时候,稍稍的犹豫了片刻。
马连坡站住脚步,扭头皱着眉毛的看了陶夭夭一眼,见陶夭夭的脸上有些为难的神色,便没有再问,而是转回身子,继续的朝着聚贤楼走去。
陶夭夭急忙的跟上步子,这师徒二人,一前一后,走在阳光温和的晨风里。
当陶夭夭正低着头琢磨着怎么跟马连坡讲述她的身世,或者说,怎么将她的身世拿出一部分来跟师父讲的时候,突然,从旁边的巷子口传来一道让人浑身发寒的声音。
“你不在破庙,去了哪里?”
陶夭夭正在全神贯注的思考事情,被突然传来的那道声音给震惊了一下,她急忙的抬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明明到了嘴边的那句话是“你怎么来了”,可是一出口就成了“关你屁事”。
马连坡听到背后有人在和他徒弟说话,便转过身,盯着言衡看了看片刻。
“他是谁?”马连坡一脸憨厚带着疑惑的问道。
陶夭夭有点尴尬了,怎么介绍?同床却没有啪啪啪过的床友,还是只是个一起吃吃饭睡睡觉吵吵架的朋友?
“我是她男人。”言衡的脸上带着疲惫和恼怒,只是,他在尽量的压制自己的火气,他就纳闷了,陶夭夭这个疯婆娘不会因为一点银子,就跟这么大年纪的老头子搞到一起了吧?
他真恨不得一把将她给拎起来,狠狠的收拾一番。
马连坡很显然的对言衡的回答感到意外,于是,他将目光挡道了徒弟小金子的身上。
“不不不,师父,您别误会,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陶夭夭急得面红耳赤的,她要怎么解释呢,毕竟,她这几天的故事真的能写本书了。
当言衡听到陶夭夭对马连坡的称呼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当然,他的神色变化,也只是那一刹那间,马上就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马连坡看到陶夭夭脸上的紧张和眼中的纠结,又转头看了看站在那里冰冷如山的言衡,便背着手挺着胸,一副家长模样的说道,“小子,女子的名节,比命都重要,现在虽说街上人不多,但是你也要注意,对自己说出的话负责。”
言衡面不改色,依旧是那么冷冷的盯着陶夭夭的小脸,他就不明白这个疯婆娘哪里发烧了,把自己打扮成这幅鬼模样,可是,他再想,倘若他这几天真的回了京城,即便京城离着密云县也不过是两天的路程,若是骑马会更快,但是他还是觉得,此时此刻,这个疯婆娘在她的师父这里会安全一些。
不过,言衡比较诧异的是,疯婆娘跟他提起过她的爹爹和娘亲被奶奶欺负,也提起过有六个姐姐,可是并没有提起过师父。
“小伙子?”马连坡见言衡站在那里,冷着脸的不说话,便面带愠色了。
陶夭夭这时候对那个闷葫芦是又气又恨又想和他吵一架,凭什么要了她的鸡肉,把她大半夜赶出来,还要管她去哪里?这个闷葫芦竟然知道她去了破庙,更是可恶至极!既然知道她那么可怜,就冷眼旁观?
“我认错人了。”言衡说到这里的时候,转身就走。
陶夭夭顿时就愣住了,闷葫芦这是怎么了?如果是往常,他定然是要蛮不讲理的上前,拉起她就走,可是今天,他竟然抛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马连坡的脸色有些铁青,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冰冷霸道的年轻男子背影,哼了一声。
陶夭夭却突然想替闷葫芦说几句好话,希望师父不要生气。
真是脑子进水了,陶夭夭这个想法刚刚闪过脑海的时候,她急忙的打消这个念头。
“小金子,你这女儿身的事情,隐瞒不是长久之计,我要找个机会,跟包掌柜说清楚。”马连坡一边说一边再次的叼着烟袋锅子背着手,朝着聚贤楼走去。
而陶夭夭跟在马连坡的身后,却在心里琢磨着,闷葫芦是吃错药了还是遇到事了?
他今天的行为真是有些怪怪的,他脚上的鞋子都破了洞,露着大拇指,很明显,鞋子是刚刚才磨破的,他虽说不懂得怎么做鞋子,但是还算是个注意个人仪表形象的人。断然不会穿着一双破了的鞋子出门。
还有,陶夭夭见他胡子茬茬一大层,黑眼圈像大熊猫,眼窝深陷进去,脸色都有些发黑。
越是想不明白,心里就越是想,以至于,陶夭夭跟着马连坡到了聚贤楼门外的时候,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走到聚贤楼了。
然而,当马连坡迈进聚贤楼大厅门槛的时候,正巧遇到几个壮汉,从里面风风火火的走出来,嘴里骂骂咧咧的。
陶夭夭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之中,只是跟着师父往前走,并没有意识到那些从马连坡身边经过的壮汉,竟然不约而同的朝着她的身上看了看。
马连坡见状,也不禁的转身,朝着自己的徒弟看了两眼,继而朝着那群人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