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有细微的“咯噔”声响起,紫衣人踉跄了一下,仰面倒地。
“冥风!”其余四人齐声叫,其中一个黑衣人飞掠过来,扶起冥风,去试他的鼻息。
“放心吧,没死!”顾九站在那里,淡定微笑,“他只是拧自已脖子时太过用力,疼晕了过去!”
金衣人不吭声,上上下下打量她。
顾九站在那里,淡定微笑。
“一言不合就杀人!你们大晚上的扰人清梦,连句话也不准说吗?”
“不说话憋不死!说话却会死人!”金衣人看着她,“不想死的话,就乖乖闭嘴,远远的滚!”
“不滚!”顾九固执摇头,“我是不说话就会憋死的那种人!反正都是死,总得死个清楚明白!我想知道,里面的人,到底是不是我的朋友云千澈!”
“你的朋友云千澈……”金衣人重复着她的话,忽地低笑:“顾九?”
“你知道我?”顾九一阵激动,“那你也一定知道,我是友非敌!”
“这个我倒不知道!”金衣人看着她,笑得暖昧不明,“我只知道,你很好色……”
顾九无语。
这还能不能好好聊下去了?
不过,既然知道她好色,想来,这人跟朱宝儿应该很熟,相应的,里面的那位,跟云千澈长得那么像,如果不是云千澈装神弄鬼的话,那就一定是云千澈的孪生兄弟。
这么说来,要是腆着脸叙一叙,还是能说上话的。
顾九呵呵干笑两声,回:“你既然知道我好色,那就也应该知道,好色不是我的主要技能,我的主业是摄魂!像问讯这种事,我最擅长,只要我想,可以把他祖宗八辈的事都扒出来,还不用用刑,这法子干净利落又富有人性,那个……王,您有兴趣和我聊聊吗?”
她一边对着一号监叫,一边大步流星往里走,金衣人一个愣怔,见她居然窜到了门口,不由面色陡变,忙不迭的伸手把她往外扯。
但还是晚了。
顾九已然站在“云千澈”的视线范围之内。
看到面前的云千澈,顾九再次惊呆了!
这确实不是云千澈。
这身材,这眉,这眼,这五官,是确确实实错不了。
可是,那神态气质,那举手投足,还有眉宇间的冷傲桀骜之气,跟那个温雅可亲的云千澈,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这人着一袭白色锦袍,外披一件白色狐狸毛滚边大氅,银冠,银靴,坐在一张雪白的椅子上,椅子下还铺了一层雪白的地毯,他端坐在那里,五官俊美精致,面色白得近乎透明,那脸却是僵的,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表情。
乌漆漆的囚室里,乍然出现这么一个白影,让顾九莫名生出一种虚幻感,好像坐在面前的不是人,是一尊精美的白色冰雕神佛塑像,矗立在古老的神庙里,带着冷冽神秘的气息,让人一见之下,即生出顶礼膜拜之心,连说话的声音,都下意识的要压低一点,再低一点,唯恐惊扰到他,令他不悦。
顾九呆呆看着他,本来口若悬河,此时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她痴怔的目光下,那位王仍是没有什么表情,他甚至懒得看她一眼,只对着虚无的空气说话。
“冥星,你最近,活腻了?”
冥星冷汗涔涔。
“王,我这就带她走!”他伸手过来扯顾九。
顾九好不容易得到这么好的机会,哪里肯放弃?为表现自己的超能力,当下又露了一手。
她不动不挪,聚敛心神,看向冥星,冥星就觉眼前一汪清澈而温柔的春水荡漾,那春水却又带着莫名的寒邪之气,令他头脑发木,眼皮沉滞,“咚”地一下,他撞在粗厚的铁门上。
这一撞,余下三人齐齐变色。
要知道,冥星可是他们中功力最高的,仅次于他们王,这女人又瘦又小,看着弱不惊风的,手脚又没动一下,到底用什么手段,竟把他们老大放倒了?
冥星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莫名其妙的被面前这小不点放倒,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坐在地上,半晌没回过神。
“冥大人,地上凉,我扶您起来!”顾九笑眯眯的向他伸出手。
冥星呆呆看着她,面前这小女子笑容甜美,可亲可近,他不自觉把手伸出去,伸到一半,忽又惊觉,忙不迭的缩回去。
“冥大人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您!”顾九转向囚室中的“云千澈”,淡笑问:“王,我这点能耐,能入您的法眼吗?”
许是终于看出了她的特别,那位王的目光总算降尊纡贵的落在了她身上。
顾九被他这一看,从骨头缝里往外透凉气。
这人真是冰雪做的吧?
为什么她从他身上,看不到半点活人该有的气息?
她接连放倒他两名属下,按常理来说,他应该有一分恼怒一分好奇,可现在,顾九从他的脸上,找不到任何微表情的痕迹!
要命的是,他明明没有任何表情,顾九却有一种暴风雪将至的不安和恐慌。
他黑漆漆的眸子,似冬夜幽暗的大海,随时都能将人吞噬。
“你是……什么鬼?”他看着她发问,语调平淡低沉,没有一丝起伏,微微的拖沓,让人莫名心惊。
顾九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往后退,一直退到门外,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不由面红耳赤。
好丢脸!
她刚刚是怎么了?明明是要去摄别人的魂,怎么好像被别人给魇住了?
一直后退不说,这两腿怎么还一个劲发软,想给人下跪呢?
说实话,要不是她是一个现代人,没有动不动就跪人的习惯,她刚刚还真就跪下了!
顾九知道自己不能跪,她一旦弯了双膝,在这位王眼里,也就没了价值。
她深吸一口气,摒除内心的惊惧敬畏之意,躬身回答:“回王,我是一只小鬼,没什么大本事,但恰巧会的这点本事,能给王用一用!”
“小鬼……”那位王轻哼一声,掏出一只雪白的帕子掩住口鼻,一脸嫌弃的丢出两个字:“女鬼……”
“不管我是什么鬼,总归,是能为王所用的鬼!”顾九摇动唇舌,还想再多说几句,衣领却突然一紧,却是被冥星提拎住了脖子。
“干什么?”顾九挣扎,“你放开我!”
冥星不理她,拎着她的衣领,直接把她甩回二号监。
“我真的可以帮忙的!”顾九不甘心大叫,“王,我真的可以!”
“嘘!”冥星捂住她的嘴,对着她耳语,“女鬼,如果你再敢冒头,我保证,你会真的变成鬼!”
他嘴里说着威胁的话,眼神却十分诚恳。
顾九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她识相的闭上了嘴。
一号监里,新一轮刑讯又开始了。
可怜的食人魔被审得死去活来,后来都有些糊涂了,一个劲哭叫:“娘!娘啊!娘亲啊!”
他不知叫了多少个娘亲,终于承受不住,晕死过去。
过了小半个时辰,那些人见审不出什么来,忽啦啦全飞走了。
顾九隔着新开的小窗,看他们的影子连成一条线,往暗黑色的天空飞去。
飞在最前面的,是那位王。
他白色的大氅被风吹得舒展开来,远远望过去,像一只翱翔天际的白鹰。
只可惜,这只鹰,是她可望而不及的。
到嘴的大肥鹰就这么飞了,顾九有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自从学会催眠术,她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无视。
不管是谁,只要她想,总能找到他心理防线的突破口,可唯独这一次,顾九觉得自己是黔驴技穷。
她引以为傲的细致的观察力,在这位王面前,完全没了用武之地,她没能打探出他内心一点珠丝马迹,反而被他强大却又诡异的气场搞得两腿发软,心神不定。
顾九坐在床边,呆呆的出神,寻找自己失败的原因。
是她太心急了?
那只大白鹰想知道的秘密,是不可以被外人知道的?
不对,如果真是这样,他就应该把肖猛押到安全隐秘的地方审问!
可他没有这么做,说明他并不怕这个秘密被外人知道。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拒绝她的帮助呢?
她其实也不算外人啊,她跟朱宝儿云千澈那么熟……
而且,他又那么迫切的想知道那个秘密。
虽然从脸上看不出半点端倪,可是,他一个明显有强迫性洁癖的人,却忍着臭气,在囚室里待了一个时辰,这足以说明他很心急。
但话又说回来,既然那么想知道,为什么不直接把肖猛带走审问呢?
也不知道他们这一走,还会不会回来……
顾九怔怔的想了半天,忽然一拍脑袋,拔腿就往天透院跑。
这种事,直接去问云千澈不就好了?
然而到了天透院,里面却空空如也。
门开着,风吹着,一号监里的炉火尚温,烛火也正摇曳着,连被窝都还是暖的,可是,云千澈和朱宝儿都不见了。
“一起飞了?”顾九叹口气,悻悻而归,转去一号监去找肖猛询问。
肖猛的情形很不好。
他人虽然醒着,但精神却已处在崩溃的边缘,灰绿色的眸子圆睁,死死盯住囚室的某一处,面色紧绷,神情紧张,浑身急颤,瞪了半晌,好似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突然手足齐动,对着某处墙壁一阵狂擂猛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