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衣裳这活儿,明明那么娘,但这个男人做来,却如行云流水一般潇洒优雅,手指上下翻飞,一堆布料凌乱布料,在他手底渐成华衣美服。
顾九看得眼花缭乱,不自觉的,竟生出一丝丝绮念来。
这手,真是好看,骨节匀称,修长白皙,是顾九看过的最好看的男人的手。
如果他用这只手,给自己来个摸头杀的话……
顾九一边看,一边切菜,眼前桃花一朵又一朵,正开得灿烂,指间突然传来一阵锐痛。
她低头一看,指尖点点血珠如桃花般灼烂。
居然切到了自己的手指头。
“咦!”吊在一棵老槐树上的朱宝儿看到她那模样,发出鄙夷一叹:“小姑娘,你这么好色,你家里人知道吗?”
“二宝你说什么呢?”云千澈见状,忙放下手中针线,急急跑过来给她包扎。
“怎么不小心一点!”他一边包扎,一边轻轻吹气,“很疼吧?”
“肯定没有你剁老赵胳膊时疼!”朱宝儿在树上挤眉弄眼。
“二宝,你皮又痒了是不是?”云千澈扔去一记眼刀。
朱宝儿吐吐舌头缩缩头,猫在树上不吭声。
“小九儿咱不理她!”云千澈握住顾九的手,一脸宠溺神情。
虽然这宠溺来得太快太莫名,但顾九还是被感动了。
这个男人,这么美,还这么慈祥,哪怕他藏着什么坏心眼呢,她也认了。
她做完肖猛的饭,便又一展厨艺,做了些云千澈爱吃的菜。
黄昏时分,她的菜烧好了,云千澈的衣裳也做好了。
顾九穿上新衣,对镜自照,愣住了。
不得不说,这位二小姐生得真是精致。
第一次看见这张脸时,她就知道她生得好看,可那时小命不保,只是匆匆掠了一眼,这会儿心情轻松,认真一看,才觉这张脸容色绝丽,不可逼视。
“天哪!好美!”顾九一手摸衣裳,一手摸自己脸,自己把自己美呆了。
身边的云千澈也看得有点发怔。
第一次见她时,她满面血污,疯疯癫癫,后来虽洗净面容,却是破衣烂衫,发丝凌乱,眉间眼梢,总带点逼仄紧张之色,让人瞧着就揪心,自然也不会多想。
可这时这刻,她却是愉悦而放松的,口角间浅笑盈盈,眉眼如画,红唇微张,带三分天真烂漫,面色娇艳,若秋日芙蓉,衬上这华服美衣,真真是明艳无俦。
“误落凡尘一精灵,冰纨雪柳映参差,嫣然绰立仙人姿,玲珑心璇玑轻巧思!”
他看着面前美人,不由诗兴大发。
顾九听不懂他念的是什么鬼。
但既然有精灵,又有仙人姿,还有玲珑心,想来是溢美之辞。
有人夸自己是好事,顾九笑眯眯应承:“谢云大夫夸奖!不过,人配衣服马配鞍,没有云大夫你这件华衣,我也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好看!”
“非也非也!”云千澈摇头晃脑,“是因为你好看,才衬得这衣服好看!小九儿你不光人生得美,还聪明,饭还做得这么好吃,真乃完人也!”
“哪里哪里!”顾九被他夸得浑身发热,“要说完人,我哪里比得过云大夫,你生得美,人又好,手又巧,医术还高……”
“喂,我说二位!”荡悠在树干上的朱宝儿高声大叫,“大冷天的,能别这么互相吹捧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不美吗?”顾九和云千澈同时发问。
朱宝儿被惊得晃悠了两下,“咕咚”一声掉在地上。
两人视若无睹。
顾九是真的觉得自己美。
“我从来没这么美过!”她摸着自己的脸,喜上眉梢。
“我们是一对壁人!”云千澈深以为然。
“一对疯子!”朱宝儿叹口气,拍拍身上泥土爬起来,看看屋子里把酒言欢的一对“壁人”,不由双眉紧皱,面色沉滞。
饭后,顾九起身回地藏院二号监。
“小九儿不要走!”云千澈喝得有点高,扯住她的衣角不放手,“那儿又冷又脏,哪如我这儿好?”
顾九抬头看看四周,无声轻叹。
这天透院一号监确实不错,独门独院,温馨舒适,如果这对主仆在,住在这儿,再安全不过。
可惜,这对主仆不靠谱,常常半夜三更没了人影。
如果他们不在,她再住在这儿,不是伸长了脖子等人割?
相比之下,地藏院二号监虽然阴冷,但被她安排梁雷精心改造过,那里不再是囚室,而是她的碉堡和避难所,可以逃避一些无法预见的危险。
当然,这个中原因,她不会说出来。
她淡笑回:“趁着晚上气氛好,我得再去磨磨剑!”
“磨那只吃人的贱货吗?”朱宝儿大笑。
顾九点头:“是,剑不磨,不成器,我就指着他保命了!”
回到二号监,肖猛还没睡,眼巴巴的等着她出现,上赶着要跟她聊天。
顾九于是又跟他进行了一番亲切友好的交谈,一直把这位饱受失眠困扰的食人魔先生聊睡着了,这才倒头睡去。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哀恳的求饶哭泣声。
顾九睁开眼,侧耳细听,发现这声音竟然来自隔壁囚室的肖猛!
伴随着求饶声,还有男子低沉暗哑的训斥声。
顾九好奇至极。
居然能把食人魔吓得哇哇哭,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蹑手蹑脚下床,悄悄掀起小窗户往里面看。
这一看,不由目瞪口呆!
摇曳的烛影里,浮着一张脸,浓眉俊眼,玉面薄唇,潇洒俊逸,竟然是云千澈!
大半夜的,他跑肖猛的囚室来做什么?
但既然跑到这儿来,又闹出这样的动静,想来,也没打算瞒着她。
顾九趴在小窗边,笑嘻嘻的跟他说话:“云大夫,大半夜的,玩什么呢?想知道他什么秘密,何必自己动手,问我就行了啊!”
“女人……”云千澈看到她,脸上浮起鄙夷厌恶之色,他从怀中掏出一方雪白锦帕,捂住自己的口鼻,做了个奇怪的手势。
顾九正看得稀奇古怪,眼前突然一花,“嗖”地一声,似有一物激射而来,带着刺鼻呛人的气味,她躲闪不及,被喷得满脸湿淋淋。
“喂!云千澈,你干什么?”顾九抹了把脸,发现那湿淋淋的液体,竟然像是石灰水。
“搞什么啊?”她眼睛被辣到,眼泪哗哗往下淌。
她拿帕子胡乱拭了眼,打开牢门冲出去,打算找云千澈问个明白。
可门一打开,却又怔住了。
阴森森黑漆漆的走道里,五条高大黑影围绕着一号监的房门,呈半圆状默然挺立,微弱的烛火照亮他们的脸,个个面色凝重冷酷。
见顾九出来,最靠近二号监的那个紫衣人扭过头,朝她吐出一个字:“滚!”
顾九不想滚。
她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她不管不问,大步向前。
只可惜,没走几步,脚底一阵罡风刮过,下一瞬,她像一根羽毛般浮在了半空中。
“喂,放我下来!”顾九吓坏了,像只初学试飞的小鸟一般,在那里胡乱朴楞。
“滚!”冷酷的低叱声同时响起,竟由五人同时发出,话音刚落,顾九像只断线的风筝般直直摔落在地。
她在地上打了个滚儿,那滚不知怎么停不住,反反复复向前翻卷了十数次,直直的滚出了十几米远。
顾九被滚得头晕眼花,整个人都懵了。
她做恶梦了?
可就算在恶梦中,也不该有这么稀奇的情节!
她下意识的低头,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头。
疼……
不是做梦。
那到底是什么状况?
顾九瘫坐在那里,一头雾水。
囚室里,又传来肖猛无助痛楚的乞求声。
“我不知道,我真的记不起来了,真的记不起来了!王,饶了我吧,饶了我……”
“那让本王……帮你……想……”低沉暗哑微带点拖沓的声调淡淡响起,很快,肖猛的惨叫声又起,那样的尖锐刺耳,令人毛骨悚然。
顾九被他叫得头皮发麻,很想立时遁形,逃离这诡异窘境。
可是,那倨傲轻淡的“本王”两个字,却又把她的腿生生拉回来。
他居然自称本王!
他是什么王?
但不管是什么王,也不管他是不是云千澈,他能让不可一世的食人魔变乖顺小猫,就说明他的身份不容小觑!
而身份这种东西,是顾九目前最需要的。
她想要名正言顺的走出疯人监,甩掉疯子这顶帽子,就需要一个有身份的人拉扯她一把!
而现在,机会好像来了!
顾九深吸一口气,手脚并用,在黑暗中一点点向一号监爬去。
她感觉自己爬的动作很轻,又想着“云千澈”和身边的人注意力那么集中,应该不会发现她这只不起眼的小爬虫。
但她想错了。
只爬了几下,那五个人便已发现了她。
顾九不知里面的“云千澈”做了什么指示,但她能感觉到那个紫衣人凛冽的杀气,如寒风一般扑面而来!
她停止动作,挣扎着站了起来。
紫衣人已走到她面前。
顾九不说话,黑而亮的眸子,牢牢锁定紫衣人的双眼。
“杀!”她利落的吐出一个字。
那人身子一颤,伸出双手,紧紧的抓住自已的脖子,用力一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