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薄雪深知如果选择不相信,冰冷的剑将会被面前这位美丽而冷酷的女子直接插进心脏。
密室之内寒气逼人,他们的眼光也犹如冰原,雪白而刻薄。
她不知身前的两人是何方神圣,但至少从之前修晨让她去找帮手这点来看。
在她在做出错误选择之前,他们对自己并无恶意。
“你们可以帮我吗?”
慕容薄雪抓住钟离腰间的小手,以一种凄冷的表情看着她。
她的面容稀疏平常,凭慕容薄雪的肉眼凡胎并不能看出钟离在这套妆容下的惊艳,她只是觉得这个女子五官生得很是精致,一股灵气油然而生。
钟离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反应,面对亲人惨死,在钟离的见闻里,没人可以如此“冷静”。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两人很好回答,因为哪怕不是为了帮她,他们终究会去找那个男人算账。
即便是这样,钟离也不想这么轻易地就答应她,她轻轻地挤了挤眉毛,说道:“我们为什么要帮你?”
“我……”
这个问题的确让少女难以回答,他们非亲非故,而这两人要去为她报仇,必定会付出生命的代价,那么自己会付出什么呢?
钟离见少女有些慌乱,又问道:“你想要怎么补偿我们,但别忘了,你现在什么都没有。”
她的话看似是嘲弄,实则却诛心不已。
突然,慕容薄雪的心中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这是一个阴谋!
她在之前已经肯定修晨对自己并无想法,但钟离的话又让她产生动摇。
她静默低下头,她开始讨厌身边的这个女人。
丑陋而苛刻,她对钟离的看法只有这两个词汇。
身为呈留候千金的她有资格这么去说任何人,但很明显,她并不是这样的人,不过结果却很意外。
“好了,别吓她了!”
修晨走了过来,对钟离劝道。
他在旁边沉思许久,他无法知道慕容薄雪的心里在短时间内发生的变化,只是认为在其急需安慰的时候,不能在她伤口上再去撒一把盐。
少女有点抗拒,于是尽力地把身子缩成一团。
“你别害怕,她只是想试探一下你,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说话与做事都这么直接。”
修晨想去伸只手去碰慕容薄雪的肩膀,但在半空中就停了下来。
在钟离听完这句话后,不屑地瞪了一眼修晨,轻跺玉足,走到一边。
她没想到修晨会把自己的想法完全揭穿。
“很对不起,我们没能即时赶到,你的父母未能幸免。”
修晨真诚地看着少女,说道:“但是我们一定会为你报仇的,放心!”
少年的眼光很温暖,让少女心中的芥蒂瞬间放下许多。
她这才仔细地看向了修晨。
他可以称得上俊郎,但给人更多的感觉,是他的诚挚与真实,给陷入无限深渊之内的她,最后的光亮。
沉默很久,她终于回过神来,眼中依然晶莹,轻声答道:“谢谢!”
“嗯。”
修晨点头,他认为他们要走了,因为不会过太久,许多士兵都会蜂拥而至,虽然慕容薄雪无力在涣阳侯府找到任何愿意帮上她的人,但人们都从她的口中听出,这边也发生了些什么。
“我们走吧。”
修晨向钟离招了招手,他还在思索他们将会去哪里,但现在唯一的选择还是先离开这里。
“那她怎么办?”
钟离在离门之际,叫住修晨。
这里对于两人来讲,并非久留之地,对于慕容薄雪来讲,也许同样如此。
在两人选择离开之后,她也开始策划自己的去处,她不会在这里等待别人的救援,这是最愚蠢的决定。
她不敢去想,那些人来到这里,看着偌大的呈留候府就剩下慕容薄雪一人,他们会采取怎样的行动。
仗着呈留候的地位,她可以在万千人中谋得尊重,可一旦失去这些,人们会怎么处置她。
只有她从小就学到过一句话,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钟离的话让她起死回生。
而这时修晨也很快顿悟,他回到密室,看到少女仍旧跪在原处,直到现在他还认为在人们来后,少女会得到最好的处置,但他还是试探性地问道:“在城里还有其他的亲人吗?”
少女摇头。
“有相识的朋友吗?”
少女还是摇头。
“你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吗?”
少女点头。
“以后可能会遇到很多危险。”
少女还是点头。
还没等少女反应过来,修晨把少女抱了起来,目视着前方,说道:“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与少女的贴身接触,使得修晨能轻松地闻到少女身上的清香,以及感受到少女的些许肉感,但此情此景,他不会想太多。
见少女没有太大抵触,又望了一眼钟离,离门而去。
他走得很快,如果钟离不急忙跟上,或许会与他失散,但她还停止在原地。
“这么做到底是好是坏?”
她的心中也举棋不定,只有时间会给出最好的答复,只是在修晨选择抱起少女的刹那,她想起那天在青竹峰,修晨背她的场景,然后她感到心中有些堵,说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
……
……
在风起云涌间,整座城池乱作一团,但还好有涣阳侯坐镇,对于修晨与钟离的搜寻工作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宁安城大门紧闭,就在涣阳侯府骚乱不久,涣阳侯下令将宁安城的四十八扇大门完全关闭,并严禁任何人进出。
短暂的商讨之后,修晨打算还是回到原本居住的客栈,不是坐以待毙,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陆煜杨在这次全城的搜捕行动中作为其中主力,必定会将修晨两人之前栖息之处告与涣阳侯,因此他们必定认为修晨不会再次回到那间客栈。
而事实上,在暗中观察过那位漫不经心的店员之后,两人确定,涣阳侯的士兵忽视掉了这个看似危险的地方。
但其实在修晨心中,他笃定哪怕涣阳侯将要带人来到这家客栈,在之前,陆煜杨也会用其他借口,来牵制涣阳侯的决策。
他有绝对的理由坚信,当今时代,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陆煜杨都不会真正的对自己动手,更不会让自己去死。
宛如苍蝇一般的耳目,从涣阳侯府跟到呈留候府,再到这间客栈。他们的行踪至始至终都没有脱离陆煜杨的视线。
钟离本身对修晨的看法表示同意,两人一直都在刀尖上行走,但其实她的心中一直不太平静。
在这短暂的交手过后,她明白了陆煜杨的可怕之处,这人做事从来滴水不漏。
不过,他们短时间内不会离开这个地方,更何况……
钟离静静地看着面容稚美、目光失神的慕容薄雪。
她穿着自己的白色睡袍,虽然稍稍大了些,但总体来说,还算合适,看着娇俏可爱。
慕容薄雪也知道趴在床头另一侧的钟离一直在盯着自己,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很漂亮。
当她在自己面前洗去脸上的污秽之后,她差点没认出这个美丽动人的女子。
她比自己漂亮,身材也比自己更好。
不过她对自己似乎不太友好。
慕容薄雪很忐忑,她担心遇到了一个怪人,一个不容易接触的怪人。
两位少女身形单薄地躺在床上,无言对望。
慕容薄雪很想开口,但却没有勇气。
就这样,安静了很久,很久。
突然,钟离抱住了她,把脸贴在了她温暖的胸口,说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对于她突发的举动,慕容薄雪短时间内无法做出更多的应对,她只有把身子与之贴合地更紧,她觉得很冷,很孤独。
她失去了一切,同时在此刻也忘记了一切,她的心头暖暖的,她不知少女为何如此,但是她能从她的身体上体味到相同的味道。
……
在深夜,雾气又起,果然梅雨季还未完全过去,就像深埋在众人心中的压抑,被风吹散,又被风吹拢。
士兵们在这个晚上杀了许多人,因此人们能够在雾中闻到更多的血腥味。
从床上坐起来,钟离顺势把头发夹在耳后,便不再去看那位模样凄楚的少女,而是望向窗外,她喜欢张望外面的世界,虽然空无一人,但她能在清雾之中寻求更多的东西。
比如思索。
她在想接下来他们会去哪里?
软香玉看来已经落入陆煜杨的囊中,那么下一步他又将干什么?
寒冷的雾气轻扑在钟离的脸上,她感到异常的清爽,她浅浅地吸进一口空气,那股气流又鼻腔来到喉肺,再来到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
配合着她功法的驱动,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潮湿的空气下活跃开来。
很显然,她是在修行,因为如此环境与她修研的功法完美契合。
当然,她不会希望这个时候有人来打扰她。
“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慕容薄雪终于还是咬着牙,开口道。
她看见钟离坐在窗前,很沉静地闭上双目,因此认为她是在闭目养神。
“不用谢。”
钟离不想再与少女交谈下去,于是回答得跟之前一样冷淡,哪怕之前两人抱在一起,只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
但慕容薄雪并不这么认为,她以为钟离仍然是在吓唬自己。
她很努力地去靠近钟离,但又保持着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平淡地说道:“或许你不知道,如果我继续留在那里,说不定我会被那些人杀死。”
说完,她轻笑一声,像是自嘲,继续道:“结果好一点的话,我可能会被他们带走,再次嫁给一个我不愿嫁的人,并从此没有尊严的活着。”
钟离睁开眼,她的内心在听到这句话后很是触动。
“所以真的很谢谢你,也许跟你们在一起,是最好的打算,可能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把我父母的尸首亲手掩埋……”
钟离把手拖在下巴,继续望着窗外,说道:“我的确有恩于你,所以还是那句话,你能还给我什么?”
“我……”
“我们为什么要帮你,我们可不欠你什么!”
“……”
“你对我来讲毫无用处。”
“可你为什么在最后还要去提醒他?”
“好了,不晚了,睡觉吧。”
在结束一段不太愉快的谈话后,钟离背对着慕容薄雪,躺在床的另一头。
慕容薄雪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一切的善意终究还是无济于事,她不知为何这个女子能跟修晨如此平和的交谈,跟自己却永远着不了调。
也许两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自然结局也将各不一样。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钟离知道把后背留给对方,并不是一个正确的决策,于是她把身体放平,淡淡说道。
“你能再陪我说说话吗?”
“谁的父母不会死?如果连这一关你就抵挡不了,你又怎么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承受这一切,不好吗?”
空气里再也没有任何声响,可钟离在整个夜晚被她的抽泣声吵醒了不止一次,但她没有去安慰,当然也没有去责骂。
在襁褓之中就失去父母的她,有多少个夜晚是在哭泣中度过的,她没有去数,到最后她还是习惯了在平静中入睡,但至少今夜少女的泪水还远远比不上她。
这个夜晚很漫长,除此之外,她还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自己的父母,但却没能看清他们的面庞……
……
“该死的!又跑哪去了?”
一大清早,钟离便来到修晨的房间,却没能找到他。
在如今这样危急的时刻,他会去哪里?为什么每次他都会擅自行动?
她选择待在修晨的房间,等他回来,更重要的是不想因为再次回房而吵醒熟睡的慕容薄雪,她也不知为什么会去同情她。
这时,她在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看来我没猜错,你们果然在这里啊!”
陆煜杨笑吟吟地走了进来,望着正做守势的钟离,摆手道。
“你别紧张,就我一个人。”
陆煜杨关掉房门,把钟离逼到了墙角。
钟离冷汗从额头流下,她料想过这几天陆煜杨会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你想做什么?”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陆煜杨的行动很是大胆。
他先是捏住钟离的脸蛋,然后一只手掌犹如小蛇般往钟离衣服的深处探去。
钟离娇喘连连,双颊也在一时间涨红,她双手呈拳状,轻敲木墙。
她想让慕容薄雪赶快逃走。
但此时的慕容薄雪被那阵短促的声响惊醒过后,并未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她遵循昨晚的记忆,来到这边房门的外面,她记得这是修晨的房间。
里面闹哄哄的,她把耳朵趴在门口。
隐约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呵呵,看你被吓成什么样?我有这么可怕吗?”
慕容薄雪清楚这不是修晨的声音,但那又是谁的?
很熟悉,但短时间内却无法想起。
又听那男人继续说道:“算了,我就不逗你玩了,我对你没兴趣。”
那人说话的语气很是无礼。
“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的美貌的确吸引住了我,但自从那晚过后,你应该发现了,我对你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这时另外一个人说话了:“不知道。”
慕容薄雪很肯定是钟离,但是她能感觉到此时的钟离并无往日那般强势。
“因为……”
无论慕容薄雪再怎么把头往门缝里凑,还是没有听清男子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到最后听到男子问了一句。
“是修晨做的?”
“不是。”
“哼,看来你的秘密比想象中的要多。”
在谈话中,男子一再掌握着主动,紧接着她听到男子提到了自己。
“慕容薄雪到现在还没找到,我不知她现在是不是就跟你们在一起,而且在涣阳侯府以及呈留候府都没能找到软香玉,我想慕容薄雪应该知道。”
一听到软香玉,慕容薄雪下意识地用手握住自己的胸口。
“还有一件事,我不会暴露你们的位置,因为我没有那么多闲工夫,这次我与修晨的对决,我感到很满意,希望下次你们也不要让我失望。”
可能是陆煜杨正在门口讲完了这句话,于是他在下一秒就把门打开。
而慕容薄雪却仍然蹲在地上,当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她浑身处于失重状态,不偏不倚地倒在了陆煜杨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