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康被贺志鸣关了两个月,放出来的时候,已然是六月了。
只是他嫌疑的罪名并没有被洗清,贺志鸣之所以放他出来,是因为有大将军的口喻。
带着大将军口喻回洛京来的是皇城司的主使周旋。
周旋原本是随着大将军一起东征的,作为大将军手下最佳的间谍头目,他必须要为大将军收集准确的情报,以作大军的参考。
吉昌之所以放周旋回洛京,想来也是意识到了洛京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玄康的投毒嫌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肯定是被栽了赃,便是连贺志鸣也知道,所以没有让他他在牢里吃多少苦,但是却因为吉存义的不配合,这件投毒案一直被拖着判不下来。
如今,吉存义在洛京可说是大权在握,不是贺志鸣这么一个洛京府尹能够得罪的起的。
虽说吉存义只是御林军的副帅,但是因为吉存仁的受伤,眼睛还没有复明,所以此时的御林军实际上的军权,正逐渐地在向吉存义的手里过渡。
这也许是大将军吉昌比较担心的事情,所以才会派出周旋回洛京。
周旋回到洛京来最主要的一个任务,就是要查清到底是谁害了吉存仁。
玄康甚至还感到庆幸,幸亏吉大哥遇害的时候,他是被关在监狱里的,若是再被人栽赃,便是有十张嘴只怕也讲不清了。
尽管吉老二指责十三太保酒有毒,但是也只有吉存仁喝了中毒,那些在聚仙楼等酒楼寄卖的酒,却没有喝中毒一个人。所以这件事情也就变得越发简单起来,那就是有人在给吉存仁喝的酒里下了毒。而跟十三太保酒没有任何关系。
不管怎么说来,吉老二还是借着这两件事,成功地将玄康苦心经营的两个店坊整倒了,令他失去了生活来源,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当秋禅和李乐接着玄康来到西市边的同升客栈之时,正看到客栈的老板和小二,将亚雄、青鸾和彩云,连同三个不到两岁的孩子一起赶出来,二十三郎不知道去了哪里。立冬和小满抱着彩云的腿吓得哇哇直哭,倒是青鸾的儿子陆小虎,瞪着一双大眼睛,愤怒的看着店老板,不哭不闹。
见到自己的老婆和儿女被欺负,李乐怒从心头起,不由分说,上去便给了店老板和那个小二一人一个大耳刮子,打的两个人转着圈地摔倒在地,鼻子里的血都流了出来。
立冬和小满拍着手大笑着,很高兴爹爹在打坏人,便是哑巴亚雄也呵呵地笑着。
不一会儿,巡城司的人便赶到了,过来的并不是窦刚,而是他手下的一名尉官,玄康连忙上前去解释。
那个尉官看到玄康,知道他和自己的长官交情莫逆,只是有些为难地道:“住店交钱,这也是天经地仪的事,你手下的人没钱还要住店,被人家赶出来,原本就是这样,他却还要打人,这就是你们没理了!”
玄康只得向他们赔着礼,这个时候二十三郎从东边走了过来,二话没说,从怀里掏出了一袋银子,与那老板结了账。这老板也知道若不起这些带着江湖匪气的人物,既然没有损失,也便作罢。
一行七个大人带着三个孩子离开了同升客栈,到这时,玄康忽然觉得天下之大,洛京之大,竟然真得没有了自己立足之地了。
二十三郎告诉他,那些钱是韩夫人给的,昨天的时候,韩夫人差了一个小丫环到同升客栈来找他,让他往大将军府去了一趟。钱不多,只有五十两。这其实就是韩夫人的私房钱了。
玄康知道,韩遗珠贵为将军夫人,虽然名义上是大将军府的女主人,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她是没有例钱可以拿的,不像韩爱珠,还能够有每个月三两银子发放。大将军府的财权并不在韩遗珠的手里头,而是在大将军吉昌的手中,在他出征以后,财权归于吉兴商行的老板吉成业代理,大将军每日的用度,都是经过这位吉大老板精打细算过的,便是韩遗珠想要用钱,也要去管吉成业要。
当然,韩遗珠一定不会因为玄康的事来麻烦吉成业的,所以只能将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给玄康救急。
“韩夫人怎么知道我们过不下去了?”玄康有些奇怪地问。
“之前爱珠姑娘来过了!”二十三郎道,没有再多的解释。
玄康马上明白过来,又问:“你们没有去向别人借钱吗?”
不等二十三郎答话,李乐便道:“公子,你交得都是些什么朋友呀?平时里他们吃咱们的,喝咱们的,临走的时候,还要稍上点儿东西,可是真得等到咱们落难了,一个个都跟缩头乌龟一样,不是躲就是推。”
“你们都向谁借过钱?”玄康好奇地问,他也想知道,在这个时候,能够借钱给自己度日的人,肯定是真心的朋友,那些不借钱的人,以后便是自己发达了,还是不走动的好。
李乐一个个地扳着手指头给他算着,连续说了几十个名字,还包括一些在朝中为官的官员,以及各国的质子。
“对了,还有窦刚!”李乐终于提到了一个在玄康的心目中还有些地位的人名。
“他也没借?”
“没有!”李乐摇着头,又马上道:“不过,应该是他老婆不愿意借,你是知道的,窦刚是个怕老婆的人,他本来想借我们十两银子的,被他老婆指桑骂槐地一顿骂,我看看都觉得难受,就走了!”
的确,那个时候,玄康还被关在监狱里,还不知道有没有罪。而如今,吉存义在洛京的势力成长起来,他毕竟是大将军的亲侄子,怎么也要比玄康这个假子的血缘要近,更何况玄康还是东齐国的质子呢?此时朝廷正在攻打东齐,上一次因为有大将军庇护,玄康没有上断头台,但是这又说不定什么时候,大将军反悔了,玄康又会上了断头台呢?若是那样一来,借出去的钱也便打了水漂。
“那都有谁借给过咱们钱呢?”玄康又问。
李乐张嘴便道:“不多,就那么几个,秦电借了十两,吉十一郎家的借给咱们二十两,还有太史令任奎,着人送来了十两银子;只是这些银子,都用在了遣散咱们的那些仆人和佣人的身上,这些钱都不够。好在那些仆人和佣人都不计较多少,有的人还说如果公子出来了,要请佣人的时候,一定先知会他们,他们还愿意侍候公子。”
玄康有些感动,心里打定主意,若是自己真得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还有谁吗?”他又问。
“对了,还有楚质子楚飞虎,他也着人送来了十两银子;赵质子赵旭,他送的少,只有不足三两。”
楚飞虎是楚飞云的弟弟,当初没有少被玄康照顾;如今楚飞云成了南楚国的国君,他的身份便如同赵质子赵旭一样得尴尬起来,能够送给自己十两银子,也算是尽心了;而至于赵质子赵旭,在玄康的印象中,自己只是照顾了他几次生意,仅此而已。他和赵旭的交情不过是一般朋友。
看来,君子之交淡如水,这句话果然不假。
“还有一个我差一点儿忘记了!”李乐忽然拍着自己的头叫了起来:“上个月我们就已经没有钱了,要不是她,我们早就被赶出同升客栈了。”
“谁?”
“怡红院的寇凤娘!”李乐告诉着玄康:“她也给了我们二十两银子,据她的丫环说,这二十两银子是她这些年才攒起来,那时我们的确艰难,只收了她十两!”
“寇凤娘?”玄康不由得一怔,他早就将这个风尘中的女子忘记到了九霄云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