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句丽将官耍了个小聪明,想让一部分人脱身返回玄菟城报信,见耿天河同意了,内心一阵狂喜。高兴劲儿还没过去,就听耿天河接着说:“不过我有个条件,你们得先跟我们去辽水边,到了辽水边我就放你们回去。”
“你、你、你什么意思?”将官犹如被兜头扣了一盆冰水。
耿天河说:“我们这里面有很多老人和孩子,走不快,要是现在就放你们回去,你们肯定会派大军前来追击,我们来不及撤回辽西。你们先陪我们走一段,等我们彻底安全了,就放你们回去。”
将官一下子就傻了眼,原来对方不像他想的那么傻。现在怎么办,如果拒绝跟着走,那就表明他同意交出兵器和盔甲是假的,对方肯定再也不会放他们走,如果跟着去辽水,离玄菟城越远,他心里就越没底。
见将官沉吟不语,耿天河促问:“嘿,你到底答不答应,你刚才说可以交出盔甲和兵器,是在骗我吧,实际你是想让人回玄菟城报信,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你别误会,我真的是想交出盔甲和兵器。”将官赶紧解释道。这么一急,他急中生智,又想出一个办法:“好,我跟你去辽水边,你可得说话算数。”
耿天河点点头:“当然了,我一向说话算数。”
将官下令:“传我的命令,部队集合,去辽水边。”
“且慢。”耿天河大喊一声:“你们不许集结,五个人一组,跟我的人混编在一起,帮着扛东西。看到孩子或老人走不动,就背一会儿。你不用扛东西,跟我在一起,我派十个人保护你。”
“这、这可不行。”将官急了,真要是这么干的话,他的部队就被瓦解了,只能任由对方摆布。他说:“要是这样子的话,你对我的人下手,我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这不行。”
“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呀。”耿天河摇摇头:“我现在没有别的办法让你相信我,那咱们就只能这么对峙着了。”他再次回头下令:“调一千人到东边部署防线,不许他们返回玄菟城。其他人分成两组,轮流值班,跟他们对峙。就让他们保持现在这种状态,如果他们试图集结,立刻发起进攻。”
“不用了,不用了。”将官被逼得没办法,只好让步:“我同意按你说的办法做,不过你得发誓,向箕子神发誓,你一定会放我们回玄菟城。”
“好好好,我向箕子神发誓。”耿天河举起右手,发誓说:“到了辽水边,只要这些人乖乖地交出兵器和盔甲,我就放他们回玄菟城,如违此誓,让箕子神惩罚我。”
箕子神是高句丽人最敬重的神祗之一,耿天河发完誓,将官的心稍稍安宁了一点,让他的部下五人一组,跟耿天河的人混编在一起。
耿天河就地宿营一夜,第二天启程返回辽西。走了两天,来到辽水边,耿天河收了高句丽军队的兵器和盔甲,如约放他们返回玄菟城。
另外两路抢掠大军跟耿天河一路差不多,分别进至了离辽东城、安市城二三十里的地方,把所过之处的高句丽村庄连人带物抢掠一空。没等辽东城和安市城派军队出来,他们就主动撤回辽西。
经过两波次的抢掠,辽水东岸七八十里的范围内变成了无人区,预定的目标全部实现,这一年的抢掠行动宣告结束。参与抢掠的人高高兴兴地分配人口和财物,憧憬着下一个冬天能有更大的收获。
辽东遭到大规模的抢掠,玄菟城城主白方离、辽东城城主李金生、安市城城主杨明教不约而同地想到向刘明讨个说法,各自派人给刘明送信询问。
刘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惊讶地对信使说:“怎么,居然有这等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情?这样吧,你回去告诉你家城主,我马上派人调查此事,一有结果就给他写信说明情况。你家城主是我的朋友,我肯定会给他一个交待。”
过了十来天,刘明给三位城主写了一封信,派邢长生作为特使,专程前往三城说明情况。邢长生先来到安市城,把刘明的信给杨明教看后,解释说:“杨城主,接到你的信以后,刘都督马上就派人前去调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了一大跳,还真是有这么回事。这件事的起因是这样的。两年前刘都督班师返回大唐,有一万多高句丽籍的士兵整建制地跟着刘都督去了幽州,刘都督调任营州后,他们又跟着来到营州。刘都督念他们忠心耿耿,特别照顾他们,让他们整体退役,安家落户,娶妻生子。刘都督忽略了一个问题,那些人在辽西没家没业,发给他们的那些遣散费根本就不够他们安家落户的,更别说娶妻生子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没忽略这个问题,刘都督也没办法,遣散费的标准是朝廷规定的,刘都督没有权力提高。要是人少还好办,几百人的话刘都督自己掏腰包就能安置他们,谁让他们对刘都督忠心耿耿呢,这点银子刘都督还是愿意掏的。可他们有一万多人,你也知道,打仗有了缴获,刘都督都是分给别人,自己所得很少,就凭他那点俸禄,一万多人哪管得过来呀。那些退役兵也是没办法,他们组织起来,联合辽西的高句丽籍老百姓,凑了小六万人,同时对安市、辽东、玄菟三城附近的高句丽村落进行了抢掠。”
“什么,小六万人,不光抢了安市,还抢了辽东和玄菟?”杨明教惊讶地问。
“谁说不是呢?”邢长生无奈地说:“实在没想到,他们都退役了还有这么强的组织能力,居然能煽动起那么多人。另外还有一点,退役的时候有人提出,他们使用的兵器和铠甲是从高句丽带来的,是他们身边仅存的高句丽物品,想留下来做个纪念。刘都督不好拒绝,就规定,兵器可以保留,铠甲必须得上缴。现在看起来,他们当中有些人在刚退役的时候就有了持刀抢掠的打算,真不像话。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也是被生活所迫,情有可原。”
杨明教问:“六万人的行动,刘都督事先就没听到一点风声吗?”
“看你这话说的。”邢长生不高兴地说:“你们三位城主都是刘都督的朋友,刘都督信任你们,知道你们不可能袭扰辽西,根本就没往辽西一带派驻军队,连巡逻队都没派。那些人密谋抢掠行动,肯定是在辽水附近活动,营州离辽水那么远,刘都督怎么能听到风声?小两万人到了辽东,离你的安市城只有二三十里了,你不是还不知道吗?我说杨城主,听你的口气是埋怨刘都督呀,你是不是希望刘都督提防着你,在辽水西岸派驻重兵?你要是这么想,我回去就告诉刘都督。”
“邢将军,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杨明教赶紧解释:“我是因为遭到抢掠,心里着急,一不留神,失言了,你别在意。刘都督拿我当朋友,不提防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也是拿刘都督当朋友,没有提防刘都督,这才没能及时发现抢掠的事。”
杨明教服了软,邢长生不再计较,顺水推舟道:“就是嘛,这件事实在是事出有因,谁都没有责任。”
听邢长生把责任一推六二五,推得干干净净,杨明教还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实在感到憋屈,想了一下,他试探着问:“邢将军,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不成,刘都督能不能管管那些人,让那些人把抢去的人口和财物退回来,哪怕退一部分回来也行呀?”
“难、难、难。”邢长生连连摇着脑袋说:“那些人并没有抢大唐人,没有触犯大唐的法律,刘都督没办法治他们的罪,更不能出动军队镇压他们。要想让他们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刘都督只能以个人的身份,利用他对那些人的影响力去劝说。可是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那些之所以出此下策,实在是被生活所逼,他们也得吃饭,也得有房子住,非让他们把抢去的人和财物退回来,万一他们对刘都督说:好哇,看在您曾经是我们的长官、待我们也不错的分上,我们听您的话,把人口和财物退回去,也请您看在我们曾经是您的部下、忠心耿耿地跟着您从高句丽到了幽州又从幽州来到营州的份上,您帮我们想想办法,解决一下我们的实际困难吧。你说,刘都督如何答复他们?刘都督要是有办法解决他们的困难,早就帮他们解决了,还能发生这种事吗?杨城主,依我看,这件事只能是这样了。刘都督说了,他保证到后不再发生这样的事。”
“什么,这种事以后还会发生?他们已经抢了不少人口和财物了,生活困难应该可以解决了吧?”杨明教气愤地说。
“杨城主,你别生气,听我慢慢跟你说。”邢长生耐心地解释道:“人就是贪心不足,以前他们没抢过,倒也无所谓,想不起抢掠这个办法,现在他们尝到了甜头,很可能会一发而不可收拾。以前他们抢掠是为了解决生计问题,以后他们抢掠是为了改善生活,谁不想过好日子呀?刘都督说了,以后他会派人严密监视那些人,如果发现他们有异动,就及时出现劝止。你们都是刘都督的朋友,刘都督肯定会尽全力帮你们的忙。不过有句话得先说在前头,刘都督能够保证的,是不再发生这么大规模的抢掠,至于几十人、几百人规模的抢掠,他可不一定全能制止。小规模的行动不一定能事先查得到,这一点还得请你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