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天河说:“我们这些人里头,有一半都是当兵的。前些日子,营州都督府让所有的高句丽籍士兵和低级军官全部退役,给我们的遣散费根本不够我们安家落户的。为了过日子,我们只好出来抢掠。”
将官“嘿嘿”一笑,说:“兄弟,你们的处境我非常同情,不过你们现在算是大唐人,要抢也得抢大唐人呀,怎么能越过国界到高句丽来抢呢?”
“正因为我们现在算是大唐人,我们才来抢高句丽。我们要是抢大唐人,大唐官府能饶得了我们吗?”耿天河说:“再说了,辽西地区大唐人很少,而且集中在营州城附近,我们哪敢去抢呀。”
“这……”将官被气了一下,心说:“噢,你们怕大唐官府,不敢抢大唐人,就来抢高句丽人,难道你们就不怕高句丽官府吗?”心里虽然有气,可看对方的样子,对方真的不怕高句丽官府,将官只好忍住气,跟耿天河商量:“兄弟,你们的难处我很理解,我的难处也请你理解。城主命令我夺回被抢的人口和财物,把你们赶回辽西,如果完不成任务,回去会受责罚。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各退一步,你留下一半的人口和财物,带着另外一半人口和财物回辽西。”
耿天河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这可不行。我们有约定,不管是人口还是财物,谁抢了归谁。要是留下一半,你说,让谁留不让谁留哇?财物还好说一点,还可以分一半出来,人口能分吗,总不能把人劈成两半,留下一半带走一半吧?”
这确实是个难题,将官想了一会儿,咬咬牙说:“你们是因为生活没有着落才来抢掠,这样吧,我擅自做一回主,财物你们都拿出,去过你们的日子,人口你们都留下,让我去向城主交差。反正人口对你们来说也没什么用,带回去还得管他们饭吃,你说是不是?”
耿天河又连连摇头:“不对、不对,你说得不对。如果这些人口只是白吃饭没有用,我们才不抢他们呢,我们又不是傻子。实话告诉你,他们都是钱,我们已经找好了买家,每个人根据男女、年龄、强壮程度不同,可以卖二两到五两银子,长得漂亮、没结过婚的女孩子最多可以卖到十两银子。你要是想把人口留下,可以用银子来赎,我不多要,平均一个三两半银子。你看怎么样?”
耿天河居然提出用银子赎人,简直是岂有此里,被掳掠的人口有近两千,赎金高达六千多两,别说玄菟城里没有这么多银子,就算是有也不能给呀,凭什么要赎那些老百姓呢?不同意用银子赎,对方肯定不会答应放人,这可怎么办呢?将官眼珠一转,想出个点子,对耿天河说:“用银子赎人,这倒确实是个可行的办法,不过这件事我可做不了主,得向城主报告。再说了,我也没带银子,就算做得了主,也赎不了。兄弟,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派人回去向城主报告,城主要是同意,他会派人送银子来,城主要是不同意,人口你就全部带走,我不用承担责任,咱们两便。兄弟,这样行不行?”
将官担心自己力单势薄,打不过耿天河,不敢动用武力,想趁这个机会派人回去报信,请求增援。耿天河微微一笑,摇着头说:“你就别在这里忽悠我了,当年大唐军队班师的时候,把玄菟城的府库几乎都搬空了,你们城主哪来的好几千两银子?就算他有,他肯用来赎这些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老百姓吗?我知道你是想回去报信,兄弟,你这样就不对了,说瞎话可不好。你不是要跟我讲道理吗,为什么却说瞎话骗我呢,你让我很生气。”
听了耿天河的话,将官的心提起来,赶紧解释:“兄弟,你误会啦,我真的是想向城主报告,请求城主决定是不是赎人。你有所不知,当年唐军走的时候确实把玄菟城府库的财物都带走了,可是城中百姓的财物唐军并没有带走,这两年上边给发了一些钱,城主又从军饷里扣留了一些。多了不敢说,万把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你要是实在不相信我的话,怕我骗你,那这样,你现在就带着人口和财物回辽西,玄菟城没有骑兵,就算我现在回去报信,城主派兵追你们,也比你们落后五六十里地,绝对追不上你们。”
将官嘴上说放抢掠队走,实际上是想自己脱身,他担心耿天河连他们一起抢。他的担心不无道理,耿天河盯着他,“嘿嘿”直笑,一副非常开心的样子。将官不知道耿天河心里在想什么,被他笑得头皮直发麻,忍不住问:“兄弟,你笑什么?”
“嘿嘿嘿,我是高兴得笑,因为你给我送来两万多两银子。”耿天河说。
将官一愣,下意识地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耿天河解释说:“你们这些人一个个年轻力壮,至少能卖四两银子,五千人不就是两万多两吗?”
“什么,你想扣留我们?”将官大叫起来,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你说呢?”耿天河反问。
“你、你休想。”将官外强中干地叫道:“虽然你们人多,可也别想生擒我们,我们会拼死一战,直到全部战死,你们一两银子也得不到,还得死很多人。这笔买卖不划算,我劝你把账算清楚,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
“我的账不是这么算的,我算给你听听,看看对不对。”耿天河摇头晃脑地说:“我的人是你的三倍,真要是动武的话你们肯定得死不少人。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被我卖掉总比被我杀死强,我想你的部下宁可被我卖掉,也不愿意被我杀死,你本人也是这样,所以我料定你不会跟我动武,对不对?”
“不对,你说得不完全对。”将官说:“如果让我们在抵抗和束手就擒之中选择,我们肯定选择抵抗。抵抗肯定会死人,肯定也有人能逃得回去。我们本来就是当兵的,把脑袋掖在裤腰袋上混日子,早就有了死的心理准备。只要有逃回去的可能性,我们就会抵抗。而你们呢,你们的目的是抢财物回家过日子,你们已经抢了不少财物了,为了多得一些银子,死伤很多人,你们觉得划算吗?所以,我劝你们别动武,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耿天河原本也没指望全副武装的五千高句丽士兵会束手就擒,只是想从他们身上捞点好处,听了这话,点点头说:“你说得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你们把兵器盔甲留下来,人可以走,这样总可以了吧?”
“那不行。”将官断然拒绝:“你不用跟我耍这种心眼儿,我不会上你的当。我们盔甲兵器留下来,你还能放我们走吗?”
营州城里并不缺高句丽军队的兵器和盔甲,但刘明不能把盔甲发给这些人,因为那样会授人以口实。这些人使用高句丽军队制式的兵器,还可以解释为那是他们退役时私自带走的军队报废的兵器,或者说是他们自已打造的,他们要是穿戴着高句丽军队制式的盔甲,那就解释不通了,高句丽官府肯定会以此为证据,指责那些人是大唐官府指使来的。如果他们从高句丽军队那里缴获一批兵器和盔甲,刘明就可以另外配发一批,高句丽人没办法指责刘明。
高句丽将官不肯缴械,耿天河把双手一摊:“我跟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那咱们就这么对峙着吧。”他回头对部下说:“调一千人到东边部署防线,不许他们返回玄菟城。其他人分成两组,轮流值班,跟他们对峙。就让他们保持现在这种状态,如果他们试图集结,立刻发起进攻。”
将官一下子傻了眼,轻敌可太要命了,就是因为轻敌,他一上来就把对方包围起来,结果自己的兵力过于分散,下达命令得好一阵子才能传达到所有人,根本没办法统一行动。对方呢,他们被包围着,反倒占有兵力集中的优势,他们要是冲一个方向放动进攻,那个方向上的士卒一个都活不下来。
还有一个很要命的问题,现在是冬天,刮着寒风,他的人一个个孤零零地站在外围,而对方是很多人挤在一起,抗寒能力比他们强得多,这要是对峙一晚上,他的人全都得冻成冰棍。这可怎么办呢,将官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等一下,先别着急。”将官止住耿天河,试探着问:“兄弟,咱们这样行不行,我的人每一百人分成一组,一组人把兵器、盔甲交给你,那组人就先走,走远以后,下一组人再交兵器、盔甲。”
将官之所以提出这个办法,是怕五千人同时缴械,会全部被对方,用这种办法,至少可以逃掉一部分人。更重要的是,先回去的人可以向玄菟城报信,请求白方离派大军前来。
如果高句丽军队肯缴械,耿天河还真会放他们回去,把这些士兵带回去是个麻烦,在营州很难消耗他们,送到幽州去吧现在是冬天,不便行军,等到天暖再走,还得白白地让他们耗费一冬天的粮食。可是这话跟他们说不明白,他们也不会相信。总这么对峙下去不是回事,耿天河想了一会儿,说:“好吧,就按照你说的这个办法做。”
将官心里一阵狂喜,暗道:“好,你终于上当了,你就等着我们的大军把你们全部消灭吧。”
欲知耿天河等人有没有被高句丽大军消灭,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