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兵报告,契丹酋长达稽求见,程名振感到很奇怪,说:“永徽六年那次征讨高句丽,达稽和奚酋苏支、霫酋明佗都带兵参加。打完仗后,三个人牢骚满腹,嫌掳获太少了,说下次再打高句丽,他们不参加。这些胡人太势利了,我不喜欢他们,所以这次行动根本就没通知他们,达稽怎么主动跑来了,也许是有别的事。”
刘明猜到了内情,不便明说,劝程名振:“元帅,胡人愿意替我们打仗,这是好事呀。他们打仗为的是掳掠财物和人口,咱们不妨把战利品多分一些给他们,反正损失的是高句丽人。”
程名振想了一下,点点头:“对呀,用高句丽人的财物和人口,换取胡人帮咱们打仗,这个买卖划算呀,以前我怎么没想明白这个道理呢?”他对卫兵说:“请达稽到这里来吧。”
时间不长,达稽走进议事厅,先给程名振见过礼,然后热情地跟刘明、方天戟拥抱,咧着大嘴笑道:“刘将军,本来我没打算来,后来听说你是副大总管,我就知道有好事,带着两千人马紧赶慢赶地赶来参加。还好,我没来晚。”
程名振这才明白,原来达稽是冲着刘明来的,刘明对胡人有如此强的号召力,他更觉得刘明是个人物。
刘明笑着问:“你自己来了,不怕苏支酋长和明佗酋长埋怨你吗?”
“不会,我派人给他们送信去了,不过他们怕是来不及参加了。”明佗说。
刘明拉着达稽的手说:“达稽酋长,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右领军中郎将薛仁贵将军。”
达稽一下子睁大眼睛,看着薛仁贵说:“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薛仁贵将军,久仰久仰,太宗皇帝对薛将军很是欣赏,果然气度不凡。”
达稽这番话薛仁贵听着很舒服,也客气道:“达稽酋长,早就听我二哥说过你们一起打仗的经历,达稽酋长的大名我是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达稽愣了一下,问:“你二哥是谁?”
“就是我呀。”刘明接过话说:“薛将军还有一个身份,是方将军和我的结义兄弟,方将军是大哥,薛将军是三弟。”
达稽恍然大悟:“原来你们还有这层关系,以前我只知道你和方将军是亲戚。”
程名振也是刚知道薛仁贵是刘明和方天戟的盟弟,高兴地说:“太好啦,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们兄弟并为先锋,这一仗我们肯定能大胜。”
达稽马上说:“元帅,我愿意听从刘将军的调遣。”
刘明提议:“元帅,您原准备分派给末将的那两千步兵改由方将军调遣吧,我指挥先锋团和达稽酋长的人就可以了。”说着,使劲冲程名振使眼色。
程名振明白,先锋部队伤亡比较大,刘明同意让达稽打先锋,把营州兵交给方天戟指挥,其意图显然是把营州兵放在第二线,于是顺水推舟道:“本来我想把头功留给我的部下,既然达稽酋长提出了要求,跟刘将军又是老搭档,我就把功劳让给达稽酋长。晚上我摆酒宴给各位接风。你们都刚到营州,休息三天,咱们誓师出征。”
三天后,大队人马誓师出征。刘明建议,先锋团和契丹兵作为第一梯队,趁夜在赤烽镇附近泅渡辽水,攻取赤烽镇,引诱辽东、安市等城的高句丽军队来援,薛仁贵和方天戟各率两千骑兵,作为第二梯队泅渡辽水,突袭高句丽援军,程名振率领八千步兵作为第三梯队,打造浮桥渡辽。程名振完全同意这个方案,薛仁贵很想得第一功,不过与攻城相比,他更喜欢野战,刘明的方案符合他的胃口,他也同意。
为了让邢长生多一些立功的机会,也为了充分发挥邢长生的作用,刘明把先锋团交给他指挥。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先锋团与邢长生之间的隔阂早已消除,邢长生武功比六名队正高,品秩也比六名队正高,让邢长生指挥先锋团,六名队正都服气。
刘明以其惯用的突袭战术,带领先锋团和契丹兵以日行一百五十里的速度奔向辽水,邢长生带领先锋团走在契丹兵前面五十里,这样一来,高句丽探子顶多发现一支三百人的唐军小部队向辽水运动,根本想不到他们敢于渡过辽水。
来到辽水西岸,先锋团作出巡哨的样子,沿着河岸慢悠悠地遛达,一方面休息,一方面等待天黑。刘明带着契丹兵停在离辽水五十里的地方休息。入夜后,先锋团的将士们拽着马尾巴游过辽水,前进到离赤烽镇十里的地方秘密安营。刘明和契丹兵用同样的办法渡过辽水,隐蔽在辽水岸边。辽水东岸一马平川,没有茂密的森林,刘明只能让契丹兵沿辽水一字排开,人坐着,战马躺着,利用并不算深的辽水谷地隐藏踪迹。
天刚亮,邢长生就带着先锋团来到赤烽镇外,把战马放进农田,让战马啃食禾苗。高句丽士兵很快就把这一情况报告给指挥官,指挥官大怒,当即点齐一千骑兵和一千步兵,亲自出城攻击先锋团。
先锋团表面上很大意,战马散放采食,士兵散乱地坐在地上,实际上保持着高度戒备,邢长生派了好几个监视哨监视着赤烽镇的动向。城门刚一开,先锋团立刻紧急集合,做出向辽水逃跑的样子。
对于先锋团行为,赤烽镇的指挥官感到很可笑,对手下说:“这些唐军骑兵大概是做梦撒癔症,稀里糊涂地到了辽水东岸,看见咱们出城才感到大事不妙。都到这个时候了他们才想起逃跑,你们觉得他们跑得掉吗?”
“他们跑不掉。”高句丽士兵们大喊。
“对,他们肯定跑不掉。”指挥官自鸣得意地说:“前有辽水拦路,后有咱们追击,这些唐军骑兵死定了。加快速度,决不能让他们有渡河的时间。”
高句丽骑兵快马加鞭,甩开步兵,向先锋团追上来。
离辽水大约还有十里,先锋团被高句丽骑兵追上,被迫回头应战。赤烽镇的指挥官大喜,以一千对三百,他觉得先锋团就是他手里的一个馒头,肯定是他口中之食,就看他怎么吃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馒头很烫,别说吃了,拿都拿不住。
先锋团摆开六角阵形,在高句丽骑兵的重重包围中沉着应战,不图反攻,全力防守,守得滴水不漏。赤烽镇的指挥官很快就意识到,眼前这支唐军小部队与众不同,他们的阵形无懈可击,双方刀撞刀响成一片,可他的士兵伤不到大唐士兵半根毫毛。心中虽然感到诧异,高句丽指挥官并没有十分在意,因为唐军士兵也伤不到他的士兵半根毫毛,这说明唐军士兵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他的人多,可以用车轮战术消耗唐军士兵的体力,这个烫馒头总有晾凉的时候。
如意算盘打得挺好,只可惜他等不到馒头晾凉的时候了,而且那根本就不是个馒头,而是颗炸弹。见先锋团把高句丽骑兵引到预定位置,并将其缠住,刘明命令契丹兵出击。
达稽高兴坏了,咧着大嘴说:“又可以以众欺寡了,这仗打着真过瘾。儿郎们,跟我冲,狠狠地杀高句丽人。”
刘明赶紧提醒:“高句丽士兵尽管杀,当官的先留一留。”
刘明和达稽各自带领一千名契丹兵,冲出辽水河谷,分左右两路,向高句丽骑兵包抄过去。赤烽镇的指挥官这才意识到上了当,中了大唐军队的调虎离山之计,吓得肝胆俱裂,高声尖叫着“赶快撤退”,自己拍马先逃。
高句丽骑兵一乱,邢长生马上命令先锋团转守为攻,六角阵形像炸弹一样炸开,六队人马突然出击,每队人马的倒梯形队列迅速向两翼展开,变成一张网,各自包住了二三十个逃得比较慢的高句丽骑兵。三下五除二,九退一还一,嘁哩喀嚓,呜哩哇啦,一百多高句丽骑兵就变成了一百多具死尸。
在先锋团剪高句丽骑兵尾巴的时候,邢长生单人独骑追击赤烽镇的指挥官。刘明说过,要留着高句丽的指挥官用来叫开城门,所以邢长生暂时还没打算杀他,只是想紧紧跟定他,防止他乱跑。一路之上,不断有高句丽士兵挡住邢长生的路,邢长生没功夫跟这些小兵纠缠,把马槊当成大砍刀,把离他一丈之内的高句丽士兵一一砍倒,在高句丽士兵群中杀出一条两丈宽的大路。
剪掉了高句丽骑兵的尾巴,先锋团继续追击,紧跟着高句丽骑兵向赤烽镇冲去。
高句丽步兵正在拼命地追击,看见骑兵退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停下脚步。赤烽镇的指挥官跑过来,对步兵指挥官说:“唐军骑兵追上来了,赶紧结阵,阻挡唐军。”
让一千步兵阻挡两千骑兵,连赤烽镇的指挥官自己都觉得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可他没别的办法。要是让步兵撤退,步兵就会溃散,在骑兵的追杀下,活命的概率无穷小。结阵抵抗,虽然活命的概率不见得大,至少能迟滞唐军骑兵的追击,为他退回城里争取一些时间。
步兵指挥官也知道这是个一点都不幽默的玩笑,一千骑兵顶不住对方,他一千步兵怎么可能顶得住,可他不敢不执行命令。除了执行命令以外也没别的选择,他也很清楚,往回跑只有死路一条,结阵抵抗至少还可以争取一点时间,让他来得及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