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下旬,受西北冷空气的影响,寒潮比去年来的更早。还没过完元旦,温度已经在零点上下徘徊。
西北过来的寒风很大,也很凛冽。风吹过,将空气里的水汽凝结成冰粒,聚集在一起吹过来的时候,就像是冰霜利箭刺的生疼。
印象里,十二月份,a市没有这么冷过。
路上的行人缩着脖子,缩着手脚,恨不得将整个人缩进羽绒服里然后包裹的严严实实,受不到一点寒风的吹刮是最理想的状态。
道路两旁的树挺立着,树冠庞大,虽然也会有落叶,但只是偶尔的几片。毕竟是南方,地理位置也是常绿阔叶林带,树叶没有盛夏时节的翠绿,而是变成暗绿。
颜色由鲜明变暗沉,就像是人的心情一样。
入冬之后,无论是受寒风的影响,还是受低气压的影响,人的心情都很沉闷,欢快不起来。
心情会受天气影响,更多的,还是受人的影响。
沈子良每天都会出现在唐十二的家门口,敲着门,喊着唐十二的名字。他觉得,无论唐十二去了哪里,都始终要回家,他就在家门口等着,一定能等到唐十二的出现。
而他,并不知道,唐十二其实一直躲在房子的卧室里,听着砰砰砰的敲门声,听着沈子良喊她的名字,眼泪抹了一遍又一遍。
她想出去见沈子良,却又不敢去见他。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正站在悬崖的边缘,再走一步,就会跌落深渊。
见了又能怎么样……负责吗?自己要的是负责吗?
两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僵持着,过了三天,碰巧的是唐十二所在的套房对面那户人家要搬走,沈子良于是租下了那套房子,搬来一些简单的家具,然后住进里面。
他想着,住在唐十二家的隔壁,只要自己不离开太久,唐十二回来自己一定能第一时间知道。
搬进去之后,他的精神就一直牵系着外面,一有什么声音出现,他的耳朵会立马的感应到,然后开门冲出去,或者是透过门上的孔眼看外面的情况。
唐十二不知道沈子良做的这些事情,如果知道,或许就会抑制不住心里的情绪,冲出来扑进沈子良的怀里。
真是这样的话,两人都能提前解脱了。
南心语走出住院大楼,迎面而来的寒风汹涌,头发和围在脖子上的围巾被吹在脑后。
面颊被冷风刺痛,皮肤很快被冻红。
她将围巾塞进了羽绒服里,紧了紧衣服,一直走出市医院,在路口叫了一辆车。
“师傅,汽运南站。”
她没有让纪雲霆来接自己,也没有告诉他自己要去哪里。而是一个人坐上出租车前往汽运站。
到了车站,南心语下了车,径直走向车站大厅售票窗口买票。
从a市到大田县的班车,每半个小时发一趟。南心语买完车票,站内的广播就开始通告前往大田县的班车还有五分钟发车。
她赶到进站口,上了车,没过一两分钟,车就发动了。
从住院大楼出来,离开市医院,到汽运站,买票上车……
整个过程,南心语一直都是绷着脸,没有任何的情绪。你虽然看不出她脸上的喜悲,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她从内到外溢满的悲伤情绪。
她更像是失了魂魄的行尸走肉。
唯一支撑着她还能站立,还能走路的,是自己身世的真相。她要回到大田县,回到家里,站到妈妈的面前,听她亲口说自己的的身世。
任何人的话,她都可以不信,她只需要在妈妈那里得到答案。
南心语坐在座位上,偏着头,目光散漫的看着窗户外面,手碰了碰冰冷的玻璃,贴了上去,温度很快被同化。
一路上,她沉默着,没有张开嘴,心情的抑闷让她的脸色差劲起来,
她在想如果。
如果老爷子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自己要怎么面对纪雲霆。要怎么接受摆在两人面前的仇恨?
心疼的厉害,那些寒风形成的冰粒砸进了心里,变成一把把刀,切割着血肉。她的瞳孔涣散,明灭着亮光。
这不会是真的……
终于,她干燥的嘴唇有所松动,慢慢的张开一点点的缝隙,然后有气流进入,气流穿过声带,发出了声音。
很轻微的声音。
她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心,不断的自我催眠着,希望事实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可她的双手在不断发颤。
去大田,去找妈妈当面问清楚,是为了图个心安;但是,那也可能是心碎。
从a市开往大田县的班车,会先走一半的高速,在大田县的安源镇下高速,然后走国道,因为国道沿途有几个下车点。
因为这样的缘故,车抵达大田县汽车站需要一个小时多点。
车到站之后,南心语拎着包下车。
车内开着空调是暖风,她上车之后没脱外套,现在下车,迎着寒风,头突然抽了一下。她的肚子很不舒服,还没有坚持到车站的洗手间,就在路边上吐了。
国道的路坑坑洼洼,很颠簸;再加上南心语的心情很糟糕,车内的空气不流畅,不怎么晕车的她晕车了。
下车的刹那,遭了冷风,胃里难受的更加厉害,控制不住的吐了出来。
她吐了很久,几乎快要将胃里的酸液都给吐出来,吐完之后,终于觉得好受了一点。
抬起头,阳光的微弱暖意照在脸上,可能是晕车再加上呕吐的缘故,她的脸色更加糟糕,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从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嘴,拖着沉重的身体去了车站旁边的一家饭店,要了杯热水,热水喝下去之后,身体终于好受些。
跟饭店的老板娘又道了几声谢,然后离开。
汽车站离家里所在的小区不到一公里的距离,不需要坐公交,也不需要打车。
她迎着风,迎着光,眯着眼走着。
包里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纪雲霆发过来的微信:
在干嘛?
纪雲霆刚开完会,其他人都离开了会议室,他还坐在位子上,转过半边看着玻璃幕墙外的天空。
眼前浮现着南心语的脸庞,他想起了她,所以给她发微信问她在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