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灿忽然觉得有些冷,可还没等他感受真切,一只绵软温暖的手已经覆上他的手背。低头,成悦正两只手包住他手掌。
成悦仰头看着他,“怎么这么冷,你怕了?”
女生眼里有星光,在周身都是浓郁的黑暗中,是尤为瞩目耀眼的存在。
她故意故作轻巧地与他斗嘴,其实只是怕他难过,明明自己就怕得要死了。
大半夜往坟山爬,哪个女人能不怕,可成悦面上并没有表现,甚至连问上一问都没有,这是对一个人无条件信任与依赖才能有的表现。
她照顾着阮灿的情绪,也放心将自己在这大半夜的坟山上托付给他。
阮灿没多言语,只是握着女人手的力度收紧,抬脚一点不迟疑地继续往上。
五分钟后,两人在还亮着灯的公墓门口停住。
管理室里还有两个保安在值班,见他们过来登记了下信息才放人进去,走时嘱咐,“别呆太久,真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大半夜上坟山,真不怕啊?”
阮灿踏进这片区域后就没再说话,从眉眼到下颚都是冷的,他神情肃然着领着成悦往里走,背影笔挺又冷寂。
成悦不明白他来看谁,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他露出这么一副既疼痛又排斥的矛盾来,阮灿像被分割成两个,情绪都是不完整的。
直到,他在一面墓碑前停住。
成悦看见上面名字跟照片。
阮雨,女,死于五年前。照片很旧,应该是年轻时候拍的,上头女人还很年轻,笑起来矜持又端庄,漂亮极了。
成悦不用想就知道上面的人是谁,因为他遗传了女人的眉眼,连笑起来的模样都那样相似,只不过阮灿很少这样笑。
“我妈,五年前跳楼死了。”阮灿俯下身给她擦了擦碑上的灰尘,又用枯花枝把地上掸了掸,清出一片空地。
成悦没吱声,她知道阮灿会继续说,她只需要在旁边耐心听着。
“她精神不太好,基本从白天疯到晚上,我一直把她安置在城南一所疗养院里。结果某天晚上看护忘记关窗户,她半夜偷偷爬起来,打开窗户纵身一跳。”
阮灿平静不过地叙述,仿佛在讲他人的故事,但成悦看得见他紧绷成一条线的背脊。
“我当时在上课,听到消息后来给她收了尸,不过那场面据说很骇人,整个一楼地上都是血,脸全摔烂了——”
“但你知不知道,她活着的时候是个死要面子的人,永远要风风光光,证明她过得很好。”
“她要是知道自己死后是这副模样,是不是气得要跳出来?”
阮灿轻声说着,说到最后竟然笑出声,敛眼,他道:“肯定后悔。”
成悦一直站着没动。照片上的女人始终巧笑倩兮,可成悦明白,这个女人必定给过阮灿很多不快乐的回忆,甚至阮灿很长一段时间的自我堕落原由也出在她身上。
可她没办法知道阮灿过去的一切,那些疼痛到底是怎样的她没法洞悉,自然也没法安慰此刻弓着腰身痛苦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