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后方押阵的几个叛军将佐一见势头不对,马上一挥手,几百名叛军弩手纷纷上前,跑到一百多步的距离,对着城头就是一阵乱射,虽然只有三分之一的箭射到了城头,剩下的更多是射到了自己人,但也射得城上几十人纷纷中箭倒地,连正在架着油锅向下倒的几个军士也中了箭,仆倒在地,滚热的油锅一下子砸到了城头,烫得附近十余人满地打滚。
趁着城头出现小小混乱的时候,几十名叛军终于爬上了城头,操起咬在嘴里的大刀,见人就砍,而城头的军士们也各执刀矛,与之搏斗,随着通过梯子爬上来的叛军渐渐开始增多,城头开始陷入一通混战。
沈光身边的几个护卫也投入了战斗,刘子才更是已经成了城头的救火队长,带着几十个军士到处奔跑,看到有爬上墙的叛军就合力攻杀,看到有搭在墙头的梯子就一把踢掉。
沈光看着城门处的敌军越聚越多,而沙袋都被敌军搬了一百多个,堆在城墙下的沙包甚至成了不少敌军垫着脚的梯子,他大吼道:“快,倒油,倒桐油,扔火把!”
五六锅热腾腾的桐油锅被扔了下去,一百多个士兵扔掉了手上的火把,城下再次腾起了熊熊的大火,虽然没有刚才那样烧出几十步的阻隔带,但也让城下鬼哭狼嚎一片惨叫,而爬墙的叛军们纷纷跳下,转身向后逃跑。
城头上的叛军没了后援,被守军纷纷击杀,残缺不全的尸体再次扔到了城下,整个城头又飘散着一股烤肉的焦臭味。
冲着在火势中向后逃跑的叛军,四五十部弩箭又是一通发射,三四十个跑得慢的叛军再次倒在了火场外。
韩世谔狠狠地把刀向地上一插,吼道:“传令,歇息半个时辰,给我再攻!老子就不信了,这破城拿不下来!”
李密突然笑了起来:“韩将军,你看那些沙袋和土囊,我现在有办法拿下城池了。”
韩世谔不满地“哼”了一声:“李军师,你又有办法了!每次你一有办法,我的人就要死个几百几千,而这城池却还是拿不下来,你看这次,我又折损了六七百个兄弟,都是拜你的这个办法所赐!”
李密笑着一指城墙:“这次进攻前我没料到沈光那贼人还会在城门后堵了这么多沙包,所以城门没有冲进去,不过即使是这样,也能看出守军已经到了极限了,他们的弩箭已经无法阻止我军的冲击,这次可是我们第一次有这么多人扑上城墙吧!虽然我们折损了六七百人,但杀了他们也有三四百了。”
韩世谔歪了歪嘴,脸上画着油彩的肌肉动了动:“那又如何,他们没了弩箭,还可以在城下放火,我们要攻城还得拿人命向里面填,李军师,是不是我攻下这弘农城死个一万人,你才高兴?”
李密脸上堆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哪至于此啊,现在也就折损了六七千,依我看来,最多再死三四百,这城也就拿下了。”
韩世谔不信地摇了摇头:“李军师,你也太托大了吧,就这架式,不死个两千人,能攻得下来?”
李密认真地点了点头,一指城下的沙包,笑道:“韩将军请看,那沈光也提醒了我们,攻城没必要扛梯子,只需要堆沙袋,这弘农城城小墙矮,堆上几十个沙袋土囊在城下,我们的士兵们就可以直接冲上城头了,只要上了城,现在他们还有可战的军士最多也就两三百,还怕攻不下来吗?而且有沙土袋子,他们的火攻之计也用不起来!”
韩世谔两眼一亮,得意地狂笑道:“好计,好计!李军师,你真的太有才了,就按你说的办!”
三个时辰后,弘农城东城外的沙包,已经堆得有一丈多高了,叛军们虽然普遍个子不高,但是如果站在沙包上,头也差不多跟城碟子齐平,城头的弩箭虽然仍然在一刻不停地发射着,但四五十部弩箭根本无法阻止几千名叛军象蚂蚁搬家似的把几百袋沙包堆到城下,给射死的叛军,则会给身边的几个叛军连人带沙包都扔到城墙下作了填充物。
沸水和滚油还在不停地向下浇着,但这次叛军们都学精了,根本不跑到城墙下,隔了有五六步就把沙包抛到墙根,桐油引火之术也用了两次,还没烧起来就给土袋子压灭,刘子才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在城头走来走去,却也只能干着急。
沈光在刚才的战斗中又是手刃了五六十人,却是在混战中再次中了三箭,还给人砍了三刀,中了两枪,这会儿他的手都抬不起来了,一动不动地坐在门楼里,在写着自己的遗书。
在沈光的身边,那个副将麦孟才一直在长吁短叹:“沈护卫啊,趁着敌军还没有上城头,不如赶快带蔡王爷从东门逃跑吧,进了氓山,也许还有活路。你现在受了重伤,不能力战,这里送死无益啊。”
沈光木然地摇了摇头:“都是些老弱妇孺,逃也逃不远的,再说了,我等奉陛下和宇文将军的命令,有守土之责,这么多将士和百姓都牺牲在城头,我怎么可以独自逃跑!”
“孟才,这封书信里记录了这一战的全过程,一会决战的时候,你趁机从西门缒出城去,躲到城西的大泽里,等到朝廷的援军来了,把这个给他们看,告诉朝廷,我沈光,还有弘农城的军民尽力了!”
远处突然飘来了一阵低沉威武的鼓角声,沈光的两眼突然放出了光,人也一下子弹了起来:“那是,那是我大隋骁果铁骑军的号角,哈哈哈,援军到了,我们有救啦!”
城下的李密呆若木鸡地看着北方的平原之上,越聚越多,如同乌云一样的隋军铁骑,嘴唇开始哆嗦起来,在宫中当过宿卫的他,认得这正是大隋的近卫军—骁果铁骑,他喃喃地说道:“天亡我也,非战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