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喵呜”声,安遂玉突然浑身一抖,口吐白沫,两眼眼白外翻,刚才还被冻得发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在火光的照耀下,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安遂玉突然整个人飘了起来,双脚离地,竟然没有借任何外力作用而悬浮在了空中,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这小姑娘似乎被人拉着,双肩向后,身子略略后仰,嘴角边挂着一丝邪魅的微笑,竟向着后方直接飘了出去。
兵部尚书柳述一下子吓得脸色苍白,他从没上过战场,这一下更是给弄得胆子瞬间缩成了细胞,他指着那还在空中飘浮的安遂玉,连声音都吓得发起抖来:“猫鬼来了,猫鬼来了!”
王世充此刻心中也是七上八下,背上的汗毛直竖,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意涌上了心头,心脏“嘭嘭嘭”地直跳。
今天他朝服在手没带兵器,只能紧紧地握住双拳,他一直到今天入宫前,对这个所谓的猫鬼都是半信半疑,这回亲眼目睹,终于信了!
杨坚看着这情形,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突然,独孤皇后身边的杨勇跳了起来,从身后的一个卫士手上抄起一把弓,在卫士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又迅速地从他的箭袋里抽出一支羽箭,也不多话,当即弓如满月,羽箭上弦,只听“嗖”地一声,箭如流星,直奔安遂玉而去。
安遂玉的嘴里“喵呜”一声惨呼,声音凄厉,象是猫被人打了后的那种声音,明显不是人声。
她整个人一下子摔在地上,那箭把她射了个透心凉,双眼圆睁,嘴角边流下一道血痕来。
安遂玉动了两动,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来,象是想指什么人,却来不及说出话,王世充再也顾不得什么,本能地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安遂玉,泪流满面,却只听安遂玉艰难地动了动嘴:“行满,孩子!”紧接着头一歪,竟是已经香消玉殒。
章仇太翼突然双眼圆睁,目中神光暴射,大喝一声“疾”!那道桃木剑一下子脱手而出,令人惊异地在空中转了个弯,一下子象是击中了何物,只听一声猫的惨叫声,空中竟然无端地落下一蓬血雨,桃木剑落地时,地上已有一滩血泊。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变故惊得合不拢嘴,杨勇掷弓于地,重重地“哼”了一声。
章仇太翼在众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面不改色,缓步上前,捡回了桃木剑,插回背上的剑囊中。
众人纷纷上前,看了看那滩血迹,只见其颜色发黑,上面竟然漂浮着几根黄白相间的长毛,似是猫身上的毛。
章仇太翼恭敬地向杨坚行了个礼:“启禀皇上,猫鬼已除,皇宫中现在已经干净了。皇后与杨夫人的怪病应该很快就能痊愈。”
杨坚点了点头,满脸尽是怒容,大声喝道:“传朕的命令,将独孤陀夫妇以牛车运回家中,明日赐死。”
独孤皇后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跪倒在地:“皇上,就算这妖女会使妖法,也不能证明她就是独孤陀夫妇指使的,臣妾还请皇上饶独孤陀一命。”
苏威也跟着跪了下来:“皇上,眼见为实,这妖女确实会使猫鬼邪术,她一个小丫头哪会知道皇后娘娘的生辰八字?她跟皇后娘娘也不可能有任何恩怨。还请皇上下令,提审杨氏,将此案彻查下去。”他说完后偷偷地看了一眼一边的高颎,却发现高颎都没看自己一下,心里不由得一沉。
杨素神态自若,冲着杨坚行了个礼,朗声道:“皇上,既然苏大人说此事既然涉及到微臣的姐姐,为了避嫌,臣也请皇上下令彻查此事,还臣一个清白。听说苏大人昨天还提到了巫蛊之案,臣以为绝不能重蹈本案中江充构陷太子和皇后,惹得天下大乱的覆辙。”
高颎的嘴角抽了两下,站了出来:“皇上,杨仆射一向对皇上忠心耿耿,也没有任何理由去害皇后娘娘,而且杨仆射的夫人郑氏也得了和皇后一样的怪病,应该也是被猫鬼所害。”
高颎看了一眼杨坚,只见他正在看着自己,边听边想。于是继续说道:“臣以为此案不宜牵连过广,那独孤陀夫妇想必也就是贪图钱财,所以才会一时利益熏心,向自己至亲之人下手,此案就到此为止吧。即使再查下去,想必这二人重刑之下也就是到处乱咬,未必就是真话。”
杨坚点了点头:“还是独孤公之言甚合朕意。”
苏威跪在地上,心里暗骂高颎老狐狸,他一下子明白了高颎为了保太子的地位,此事上不可能和自己同一战线了,心里开始暗暗后悔自己为何要提什么巫蛊案,牵涉到太子,从而把高颎这个最得力的帮手推向了自己的对面。
但事已至此,覆水难收,苏威一看杨坚已经公开表态,而皇后更是这次和自己结上了梁子,于是眼珠子一转,说道:“高大人所言极是,臣附议。”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官袍,正好对上了杨素那冷冷的眼光,心中不由一惊。
随着苏威的表态,剩下的官员们也都一一表态附议,杨素和杨玄感一见大局已定,也都跟着附议了。只有独孤皇后仍然跪地不起,身躯在这寒夜的刺骨冷风中微微地发着抖。
杨坚叹了口气:“阿罗,还是坚持要留你哥哥一命么?”他与独孤皇后夫妻数十年,共同经历过多次的惊涛骇浪,关系远非一般的夫妇可比,即使在公众场合,也经常会有搂搂抱抱的亲昵之举,这么多年来杨坚一直称独孤皇后为阿罗。
独孤伽罗低着头,垂泪道:“皇上,臣妾的哥哥一时糊涂,为了贪点小钱才会出此下策,但还请您念在先父死得惨烈,臣妾的这些哥哥们从小都吃苦受罪,独孤陀这些年来也算是用心事君的份上,饶他一命吧。”
杨坚的声音中透着愤怒:“阿罗,这不是一时糊涂的事,贪图钱财,以这种猫鬼邪术诅咒皇后,甚至想取你性命,这不是你的家事,这是谋反!”
“朕只追究独孤陀夫妻二人已经是宽宏大量了,若是此事不追究,朕还怎么以法治理国家?此事你不用再提,起来吧。”
杨坚说着便蹲下了身,要去扶独孤伽罗起身。
独孤伽罗没有起来,还是跪在地上,眼中充满了泪水:“皇上,如果独孤陀是作法害了别人,那臣妾无话可说,也不敢为他求情坏了法度。但他只是谋害臣妾,臣妾可以不追究他的责任,只求皇上从轻发落,饶他一命吧。”
杨坚站起了身,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也不说话,负着手,来回地踱起步来。
杨素见他正在思考,看了看仍然跪地不起的独孤皇后,上前两步,高声说道:“臣杨素附独孤皇后议,贱内郑氏此次也被猫鬼所害,臣的姐姐杨氏是独孤陀的夫人,牵涉此案之中,臣也愿意饶过姐姐这次,留她一命,让其改过自新。”
杨坚停下了脚步,看了看杨素,又看了一眼微微发抖,连嘴唇都冻得发紫的独孤伽罗,无奈地摇了摇头:“传旨,先用牛车把独孤陀夫妇送回家中,严加看管,至于具体如何处罚,朕要考虑考虑,再作定夺。”
杨坚说完,重重地“哼”了一声,一拂大袖,也不管地上的独孤伽罗,径直走开。众人忙齐声道:“恭送皇上圣驾。”
等到杨坚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独孤伽罗晃了两晃,突然开口,“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两眼一黑,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王世充怀中,安遂玉的身体已经渐渐地开始变得冰冷,一股莫名的仇恨在他的心中腾起,泪眼朦胧间,他的眼睛投向了得意洋洋离开的杨勇的背影,眼中杀机一闪而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