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遂玉半天说不出话来,久久,才冒出一句:“这个你也能想得到,你真行!”
王世充摇了摇头,脸上却没有多少得意的表情:“这也是无奈的办法,谁让我们无法在那里长久统治呢,宁州那里全是原始森林,连刀耕火种的阶段都没有达到,完全是一片蛮荒的化外之地,我们在岭南还可以大规模移民,过去屯田种地,筑城久守,在宁州是根本不可能,除非慢慢地在那里一边伐木造田,一边同化当地的蛮夷,诱他们走出山林,这件事非几百年不可,我们这辈子是想都不用想了。
阿玉,我也不想瞒你,其实朝廷这次之所以要如此急着出兵,甚至不考虑战后统治的事情,就是在于北边的情况已经时不我待,突厥那里的战云已经密布,一触即发,自从去年染干的部落南下附塞,抢了都蓝可汗的和亲公主后,两家就正式翻脸成仇。
都蓝可汗绝了对我朝的朝贡,算得上是正式宣战了,这一年多来几次企图袭击我边关要地,都是靠了染干提前报信,我边关有所防备,突厥骑兵看我们严阵以待,才只能悻悻而退。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最多一年的时间,都蓝可汗一定会大举进攻染干,进而与我朝全面开战的。”
安遂玉点了点头:“这些事情我也打听到了,还和你商量过,你还说要我关注西突厥达头可汗的动向,看看两个突厥的可汗是不是有联合的可能,这事情我一直在打听,可能这十几天去西域的商队回来后应该就会有回报,到时候如何通知你呢?”
王世充马上回道:“写信,以家书的形式,然后按我上次教给你的办法,写密语,至于这对密语的本子么,就用家里的那本《三国志》,我已经抄了两本了,你我各留一本,到时候按约定的来。”
王世充所说的,正是后世的密信谍报方式,他在穿越前跟公安警察斗了一辈子,给手下写信时就惯用这种手法。这种书信是不能直接用明文书写的,需要用暗语。比如与收信人约定,在每句的第一个字或者最后一个字是密语,看到此字后找一本密语书,比如是诗集之类的,翻到相应的页数,就能找出此字。”
打个比方,第一句的第一个字是“吾”字,最后一个字是“启”字,那如果按笔划顺序来约定密语的话,吾字有七笔,启字有七笔,手里如果有本《三国志》作密语书的话,就是翻到第七页,找第七个字。如此这般把每一句都这样取头一个字和末一个字的笔划,在相应的密语书里找实字,就能串成真正的书信了。
安遂玉在突厥的时候就负责过不少间谍行动,自己在商队里也学过密码,没想到在王世充这里还学到了这种加密的信息传递方式,不由得点了点头,叹服自己夫君的智商真的是无穷无尽。
王世充继续说道:“只要我们两人都约定了同一本密语书,又约定好了密语的联系方式,那么我们写的信件即使落在别人手里,也是看不明白真正的意思,不用担心会被人查获。你就用这种方式来给我传信,如果我有事要你办,也会用这种方式来通知你的,记住,《三国志》,二楼书房里书架第三层左手第四本。”
安遂玉点了点头:“行满,你的意思是,一旦两个突厥的可汗达成了协议,正式联合了,那一定会联手犯边,先灭染干,再正式攻击我大隋,对不对?”
王世充笑道:“什么时候也变成我大隋,而不是你大隋了?阿玉,看来你在大隋呆久了,现在也把自己当成了隋人,而不是突厥人啦。”
安遂玉嘴角勾了勾,脑袋微微地甩了一下,满头的小辫子一阵摇晃:“你真讨厌,总是消遣人家,说正题嘛。”
王世充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不错,这些应该都在高仆射的计划之内,染干是不会第一时间去救的,我大隋需要趁他们在草原决战的时候,完成全国总动员,征发几十万大军,全线反击。
这次就是对突厥的决战,和我刚才的宁州攻略一样,既要消灭都蓝可汗和达头可汗这两个大隋之敌,又不能让染干这么轻易地成为草原霸主,以后反过来成为心腹之患,所以要等他们打到精疲力尽,伤亡惨重的时候,我朝才出兵。”
安遂玉叹了口气:“你们隋人这些阴险歹毒的招数真的厉害。难怪我们勇武剽悍的突厥人总是受制于你们。行满,我知道跟突厥的一战不可避免,但你能不能想办法不去参与?咱平平安安地好不好?”
王世充“哦”了一声:“与突厥的这一战有可能是大隋的最后一战了,错过这次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得军功的机会了,为什么要我放弃?”
安遂玉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不,行满,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把自己还当成突厥人才不想你去打这仗,我纯粹只是不想你有危险,突厥和你以前打过的任何一个对手都不一样,我们突厥的勇士,剽悍迅捷,来去如风,你去跟突厥作战,是真的有危险的,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好吗?”
王世充哈哈一笑:“富贵险中求嘛,为了给你弄个夫人的封号,为了以后能让玄应能有个爵位继承,这个险还是值得冒的。”
安遂玉嘤咛一声,依隈上了王世充,脑袋紧紧地贴着王世充的心口,一脸的幸福,而那从头发散出的幽香,让王世充一阵沉醉。
良久,王世充才拍了拍安遂玉的后背,柔声道:“阿玉,我有点饿了,去弄饭吧,我在这里一个人呆会儿。”
安遂玉轻轻地点了点头,恋恋不舍地走下了楼梯,王世充听着安遂玉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不见,脸上的柔情渐渐地消散,转身走回了外面的围栏那里,看着远处西下的残阳,继续开始沉思起来。
刚才跟安遂玉他也没有把自己的计划和担心全盘托出,史万岁真正会惹上麻烦的,还是会得罪杨秀这一条,虽然自己对杨秀知之不多,但从今天李靖的话来看,此人心胸狭窄,这回又靠着元胄死乞白赖地争了一个能出兵两万的机会,一定不会甘心只在后面给史万岁打下手做兵站的,肯定会想尽办法报复史万岁。
史万岁打赢这仗不会有什么悬念,还处于原始社会和奴隶社会阶段的南蛮是根本不可能对身经百战的隋军精锐构成威胁的,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较量,但史万岁的贪婪今天已经尽显无疑,纵兵大掠是必然的事。
自己今天虽然跟他提了分杨秀的亲信一份的计策,但两万大军显然不可能只分几百个人,纸里包不住火,这事迟早会张扬出去,到时候若是宁州再叛,那杨秀势必会向杨坚告状,史万岁要是倒了霉,自己也很难脱得了干系。
至于刚才想的那个抓了叛军首领当人质的办法,是不是能行得通,自己也实在没有把握,就算抓了爨翫,宁州地区还是离不开爨氏,到时候东边的爨震会不会趁机兼并西爨,还很难说,要真的那样的话,爨震的实力大增,生出不臣之心,再次反叛的可能性极高,而爨震叛乱之时,就是史万岁被杨坚问责之日,自己要想不跟着倒霉,看来只有想办法和史万岁早早地划清界线了。
想到这里,王华强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神情,自言自语道:“不作死就不会死,史将军,对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