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冯仆却继承了其母的机智,被拿下时假装答应跟着欧阳纥谋反,骗取了他的信任,还把叛军的部署和作战计划也搞到了手,并成功地通过一个仆人把这些重要情报送了出去,交给了母亲。
可惜欧阳纥也是老奸巨滑之人,在事后发觉了冯仆乃是诈降,又把他重新关押起来,以此为人质,逼冼太夫人跟他起兵,不然就要先杀了他的独子。
冼太夫人拿着这份情报的时候,心如刀搅,一方面是自己儿子的性命,另一方面是国家大义,南朝世代的恩德。思前想后,她终于作出了一个艰难而痛苦的决定。
冼太夫人召集了所有南越一带的俚人洞主和首领们,对着他们慷慨陈辞,说我们俚人世受国家大恩,绝不可以助纣为虐,帮着贼子谋反作乱,冯仆是她的儿子也是国家的官员,现在正是他仗义死节,以报国恩的时候,大家千万不要因为冯仆的关系而误了平叛的大事。
一席话说得正气凛然,让人潸然泪下,众洞主们一看冼太夫人如此表态,纷纷回洞后调集了族中的青壮男子,冼太夫人只用了十几天就组织起了一支八万多人的大军,向着欧阳纥的老巢番禺(今广州市)进攻。
欧阳纥一看这种绑票的下劣招数失效,急忙调回防守始兴的主力部队,全力对付冼太夫人的这支俚族大军,还派人给冼太夫人传信,威胁她要是不解散部众,就要了冯仆的命。
结果冼太夫人慷慨陈辞,对来人说:“回去转告我儿,顺便也转告叛贼欧阳讫,我们冯家忠贞报国(陈朝),已有两代,不会为了他一个人的生命,而做背叛国家的事情。”
欧阳纥没有办法,只有把冯仆换了个地方关押起来,整军备战,而冼太夫人则和朝廷派来征讨的将军,陈朝名将章昭达顺利会师。
这章昭达用兵极其迅速,每次出征都是昼夜兼程,衔枚疾进,而打了胜仗后又把功劳全推给部下,所以所部皆愿为其效死力。
这次征讨欧阳纥的命令一下,章昭达不等大军集结,直接带了身边的两万多人迅速通过始兴,与冼太夫人会师,欧阳纥措手不及,一战大败而被擒杀,甚至没来得及下令杀掉异地关押的冯仆。
在这次平叛的过程中,冼太夫人又一次立下了大功,被册封为“石龙郡太夫人”。
而冯仆也因为这次事件中的忠诚与机智,被封为信都候,平越中郎将,转任石龙郡太守(此时罗州已被改名为石龙郡),这也表示陈朝继续承认冯家对罗州的世袭统治。
冯仆为官清正,可惜英年早逝,到了开皇四年(584年)时就死在了任上,留下三个儿子冯魂、冯暄和冯盎。
欧阳纥叛乱二十年以后,隋朝灭陈,岭南一时群龙无首,一片混乱。各州郡公推当时已经年过古稀的冼太夫人为首领,称其为“圣母”,举兵自保州境,不少人还趁机劝冼太夫人借此机会独立。
而冼太夫人确认了陈朝确实已经灭亡,连陈后主也投降了的消息后,召集了数千岭南各族的首领,痛哭流涕,然后才投降隋军。
隋文帝杨坚感叹于冼太夫人的忠义,封她为“宋康郡夫人”。韦洸也因为其兵不血刃,连下二十四州之功被封为广州总管,出镇整个岭南地区。
裴世矩说完了有关冯家和冼太夫人的整个故事,笑着对王世充道:“世充,现在你也清楚了冼太夫人的背景和往事,你觉得她会虚以委蛇,暗中和叛军勾结吗?”
王世充刚才听的时候默不作声,脑子里却一直在思考着,得知了这些冼太夫人的往事后,他对这个岭南英杰有了全新的认识,抬起头,长出一口气,正色道:“不会的,冼太夫人是聪明人,从她这些年一向的举动来看,臣服于中原王朝,放弃任何割据称王的想法,应该是她的原则。
无论是南梁还是南陈,李迁仕,欧阳纥的两次叛乱中,她都是坚定地站在了朝廷一方,在南朝时,她所忠于的建康皇室就是朝廷,现在我朝击灭南朝,她又当众率领岭南的数千部落首领归顺我朝,那她心中的朝廷就是在大兴的至尊,这一点绝对不会有含糊。
冯暄的那件事情应该是个意外,年轻人没有象冼太夫人那样几十年的经历,更没有见识过中原军队的强悍,也不会意识到岭南无论是军事还是生产上相对于中原地区的巨大落后,只是出于个人的义气和同族之情,没有和叛军交战。
我想如果冼太夫人真的有响应叛军,割据岭南打算的话,在王仲宣攻杀韦洸,围攻番禺城的时候,不会还让冯暄跟陈佛智这样继续对峙下去,而是会合兵一处了,以她在岭南巨大的影响力和人气,肯定会被各路叛军推为首领的。”
裴世矩微微一笑:“我的看法和世充的一样,所以现在不急,高仆射前些日子又给我来信,说是荆州总管王世积,上次出兵岭南时,走到韶关一带时因为遭遇了瘴疠,军中疫病横行,失去战斗力,被迫退还荆州,现在经过大半年的休养,又重新招募了三万大军,再过一个半月就能出兵了。
高仆射给我的最新命令是以新募集的士兵扼守韶关,为王总管的大军打好前站,最好是能攻下岭南始兴,打开翻越五岭的通道,以策应大军行事。”
王世充一听到王世积三个字,血液就开始沸腾,裴世矩不知道自己和这恶贼之间的恩怨,如果王世积大军到来,肯定会想尽办法整死自己,无论是为了自保还是阻止王世积得到军功,都必须加快速度,在王世积出兵前攻入岭南,自行建功立业才是。
王世充的眉毛稍稍动了动,看着裴世矩,正色道:“弘大,我问你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还有,请先摒退左右。”
裴世矩点了点头,一挥手,帐中的几个卫士全部退出了大帐,王世充站起身,走到裴世矩身边,低声道:“弘大,你这回就这么甘心给王世积打下手,成全他的军功吗?”
裴世矩一脸苦笑:“世充,为兄也不瞒你,来之前我也是雄心勃勃,想做出番大事,但这几个月下来,我在这湘州各种办法用尽,也只招到了这三千人,而且还都是些兵油子,让他们出操站岗都得求着他们,哪能指望这些人上战场?
就算世充你有办法在一个月时间内把他们训练得有个军队的样子,但也只不过是三千人,对付不了岭南的十几万叛军,世充,我知道你有本事,更有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但也要量力而行啊。”
王世充平静地摇了摇头:“弘大,如果只是靠我们这三千人,确实很难成事,能守住韶关口,不放那周师举所部叛军北上就不错了,但是你可别忘了,我们并不是孤立无援只有三千人,只要攻到番禺城下,那里的慕容将军有精兵五千,再征调百姓,足有万余人,而且冼太夫人如果明确倒向我方,那至少能拉出四五万俚人援军来,到时候,我们足可以跟敌军一战。”
裴世矩的眉头依然紧锁着:“可是叛军周师举部两万人,加上始兴天险,我军就很难逾越,如何能打到番禺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只要给世充一个月,把这三千兵练出来,我绝对有信心全歼这两万叛贼,弘大,我们兄弟联手,在这岭南闯出一番事业来,方不负大丈夫生于当世之宏愿。”
裴世矩的眉头舒展了开来,站起身,把手紧紧地放在王世充的手上,语气坚定:“那我们兄弟就联手闯出番事业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