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秋实没有送合众国外交团回外院殿中部,他跟在钱不离身后走了回来,怯怯的站在一边,等着钱不离的指示。
钱不离看了黄秋实一眼,现在他知道黄秋实为什么要把外交团领到自己的公爵府了,这种事情谁敢马虎?借黄秋实几个胆子他也不敢擅自做主,把那些礼物送给姬胜情,是要掉脑袋的!
“秋实,你也忙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这里没什么事情了。”钱不离缓缓说道。
“卑职遵命。”黄秋实又惊又喜,以往钱不离总是称呼他为黄大人,这一次却直呼他的名字,显得很亲近,黄秋实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才不枉大将军的信任:“大将军,这些合众国人做得太过分,卑职以为,应该给他们一点教训!”
“教训?你想怎么教训他们?”钱不离笑道。
“这个……”黄秋实想了想:“合众国人比我们睡觉睡得早,现在这时间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深夜了,卑职找一些唱小曲的歌女到殿中部喧嚣一番,让他们不得休息!”
钱不离噗哧一声笑了:“你这办法太露骨了,依我看,还不如在明天请他们尝一尝我们的宜州风味,把他们辣得鬼哭狼嚎才叫过瘾。”
“大将军这办法真是高明啊!”黄秋实赞道。
“拉倒吧你!”钱不离摇了摇头:“这是国家大事,不是小孩子在搞恶作剧,用这种小伎俩会让人看轻的,好了,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你去休息吧,有事情明天再说。”
“那……太便宜那些合众国人了!”黄秋实在为钱不离打抱不平。
“有些时候,占小便宜是要吃大亏的。”钱不离无声的笑了笑。
“大将军真是胸襟宽厚,如此……卑职也不与他们一般见识了,卑职告辞。”
钱不离点了点,不再说话了,黄秋实悄悄的退出了客厅,过了良久,钱不离的目光转到了月色公爵身上:“月色,你怎么看?”
“不好说。”月色公爵苦笑了一声:“如果一定要较真的话,这可能是合众国人在故意羞辱你,但反过来说,这也是礼尚往来的一件小事,相互赠送美女俊仆是常例,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就算是常例也要遵循一定的规则吧?总不能胡乱派送!”钱不离淡淡的说道。
“这种事情既不违犯律法,也不有违习俗,别说送了四个,就算送了四百个也没什么不对的,但是在律法之外,尚有人情!假如说我是你钱大将军的妻子,虽然我们同为帝国的大公爵,但你身为大将军,手握重权,地位要比我高很多,所以送礼人只会选择送给你美女,绝不会送我什么,更别说发生今天这种事情了。但是,你和陛下……就有些特殊了。”
“特殊在什么地方?”
“你并不是第一个摄政大公!自陛下之前,我姬周国一共出现过三任女王,第一任女王就是姬迎紫,她喜欢上了一个叫欧阳卫的年轻人,欧阳卫心机深沉,姬迎紫则太过善良了,两个人成亲几年后,欧阳卫逐渐展露了头角,在姬迎紫的帮助下越爬越高,最后被册封为摄政大公,独揽重权,在欧阳卫声势最高时,天下各地的官员几乎都出自欧阳府,内阁和军部也成了摆设,皆要仰仗欧阳卫的鼻息。当姬迎紫察觉自己变成了傀儡时,已经无力挽回局面,最后在郁郁寡欢中病逝了,由姬迎紫的二子继承了王位。”
“姬迎紫虽然是个傀儡,但她对欧阳卫还有几分制约之力,她这一走,欧阳卫就变得肆无忌惮了,不但以国父自居,还妄想逼迫他的孩子改掉姬姓,更姓为欧阳。不幸中的万幸是,二王子有一个好老师,知道国士无双这句话么?说的就是那二王子的老师:尉迟无双!此人正是尉迟风云的先祖!尉迟无双早早就投靠了欧阳卫,极得欧阳卫的赏识,其后主动要求在王宫中担任有职无权的太傅,一心教导二王子。”
“在尉迟无双的教导下,二王子虽日趋厌恶乃父的横行跋扈,但言行间却总是表现得对欧阳卫很是依赖,不管得到了什么好东西第一个就要献给欧阳卫,在欧阳卫过四十岁生日时,二王子还为了亲手为乃父摘取寿桃,不慎从树上跌了下来,跌的头破血流……”
“是故意的吧?”钱不离突然插了一句。
“这种陈年往事……谁知道了!”月色公爵笑了笑:“所谓种下前因必收后果,欧阳卫越来越喜欢这二王子了,在姬迎紫病逝之后,欧阳卫不顾其部下的反对,把二王子推上了王位。而二王子也表现得愈发孝顺,不但大加赞同更姓之举,还主动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欧阳孝,暗中却与尉迟无双商定,下密令派皇家禁卫军突然发难,一举查抄了欧阳府。”
“欧阳卫的下场如何?被他的儿子杀了?”钱不离问道。
“没有,二王子下令册封欧阳卫为摄政王,实际上却是把欧阳卫幽禁于王宫之中,同时天下大索,捉拿欧阳家的余孽,现在天下百姓少有姓欧阳的,就是因为那时候牵连得太广了,欧阳家的族人或抓或杀,最后已所剩无几。又经七年,欧阳卫在王宫病死,这一场大风波才算有了个了结。”
“其后的两任女王警于先例,生怕大权旁落,对自己选中的驸马看管甚严,绝不容他们干涉朝政,更密藏俊仆,暗养私生子女,如果驸马有什么不妥,自不可选驸马的骨肉继承王位了。”
“不过这件事情也让很多人萌发了野心,他们认为欧阳卫没有做到的事情不等于他们做不到,如沈涛,他让其长子追求陛下,很可能就是想做第二个欧阳卫!”
“这段事情很多人都知道?”钱不离问道。
“又不是什么密闻,知道的人当然不少。”月色公爵笑道。
“那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钱不离继续追问着。
“陛下没有和你说,是因为陛下喜欢你,她担心告诉你这段往事会让你多疑;朝中的大臣没有和你说,是因为他们害怕你不想刺激你,天意震怒的后果不是他们能承担的;贾相没有和你说,是因为他信任你,他相信你不会是欧阳卫那种人,不必多此一举;至于你手下的将军们没有和你说……是因为他们已经跟定你了,就算你想做欧阳卫又有何妨?!他们还是会跟着你!”
“那你为什么没告诉我?”钱不离用古怪的神色看着月色公爵。
“你又没问,我何必要说?”月色公爵盈盈一笑。
“现在为什么主动说了?”钱不离的‘求知欲’显得非常旺盛。
“我姬周国开国之初,与合众国的关系一直都很友好,当时合众国的外交大使非常厌恶欧阳卫的专横,所以特意从合众国挑选了一批俊仆,送给了姬迎紫,以此来讽刺欧阳卫。结果欧阳卫当场大发雷霆,不但把合众国送来的俊仆全部推出去斩首示众,还寻衅把合众国的大使痛打了一顿,赶出了姬周国。后来合众国派出外交团强烈抗议欧阳卫的无礼行当,欧阳卫跋扈已久,气量越来越小,哪里会容得他人指责自己的过失?!他再次把合众国的外交团打出了姬周国,是打……不是赶!”月色公爵说道这里微叹了口气:“欧阳卫后来又下令出兵攻打合众国,合众国初战告负,为了自保,只好变更国策,尝试与罗斯国结盟了。”
“你是在暗示我,如果我处死了那几个‘礼物’,或者为难合众国的代表团,会给人留下我与那欧阳卫行径无二的印象,焉或说……合众国人希望我留下这样一个印象?”钱不离素来心智惊人,他听出了月色公爵的话中话。
月色公爵一笑,点了点头。
“搞得还真他妈的复杂!”钱不离骂了一句粗话。
“不离,你也不要想太多,所有的人都知道,你与欧阳卫是截然不同的,欧阳卫靠着裙带关系才当上了摄政大公,而你钱不离自雪原城统兵以来,战功赫赫威震天下,怎么能与欧阳卫相比?对欧阳卫来说,没有姬迎紫就没有他欧阳卫的声势,对你来说,如果没有你这个百战百胜的大将军,就没有现在的陛下!”月色公爵笑道:“天下百姓对欧阳卫是敢怒不敢言,对你钱不离却是发自内心的拥戴,合众国人想把你比作欧阳卫,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们是不是在闹笑话我不管,我只知道,我不舒服,非常非常的不舒服。”钱不离沉下了脸。
“不离,你可别胡来!”
“你放心吧,我还没傻到去做欧阳卫的程度,这笔帐我要记下来慢慢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