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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零章 觉悟
    雨丝连绵不绝的从夜空中降下,落在地上发出了一阵沙沙声,两只蒙着宫纱的灯笼挂在木柱上,雨丝从灯笼前经过时,划出了一道道散发着细微寒光的轨迹。
    月色公爵迎窗而立,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凉意,轻风吹拂着她的衣衫,摇摇摆摆,勾勒出了娇躯动人的曲线,看起来象一个欲驾风而去的仙子。一股幽香从月色公爵的身上散发出来,伴着风儿在屋中弥漫,除了长年累月和各种香料打交道的人之外,很少有人能辨别得出这是什么香气,他们只知道这种香气很是让人沉醉。
    梁山鹰规规矩矩站在月色公爵身后,饶是月色公爵的背影再幽美月色公爵身上的香气再醉人,他也不敢放浪形骸的去看去闻,对这个女人,梁山鹰心中充满了尊崇。
    想当初刚刚受封为将军时,梁山鹰一心想融入上流社会,可是迎接他的却是讥笑和轻蔑,只有月色公爵不厌弃他的粗鲁,不止数次把他从尴尬中拉出来,还耐心的教给他上流社会交往的各种礼仪说话的方式,甚至还教他跳舞。
    这个女人为他做了这么多,可他回报了什么?每想到这里,梁山鹰就感到心如刀绞!那一天,钱不离明目张胆的在他面前把月色公爵掠走,而他却在去王宫讨要圣旨之后,才敢去大将军府救人,当日钱不离放肆的狂笑声犹在耳边,这是他一生也无法清洗得掉的侮辱!
    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尊崇的女人受到了钱不离的淫辱,梁山鹰怒发欲狂,他愿付出一切去复仇,带领他的清州军突袭钱不离的大营,可是最后月色公爵却强行把他拦住了,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那个眼角犹带着泪痕的女人用一种可怕的冷静一种可怕的语调一字一句的告诉他,她要的是胜利,而不是牺牲!
    事情过后,经常有人对着月色公爵的背影指指点点,带着古怪的笑意和古怪的眼神,梁山鹰真的想把那些人的头颅尽皆斩下,以告慰月色公爵越来越孤苦的背影,但是他又不能这么做,梁山鹰已经明白自己的价值了,他和他的清州军是月色公爵报仇雪恨的最大本钱,没有了他的支持,月色公爵只能抱恨一生。
    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下,梁山鹰已经变得非常冷静了,往日里听到钱不离的名字,他忍不住咆哮如雷,现在他却能泰然处之,虽然这份仇恨越来越浓烈,但他已明白要把仇恨藏在心里,如同面前这个让自己尊崇的女人一样。
    可惜的是,梁山鹰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冷静并不是百用百灵的法宝,行大事者,经验才智冷静忍耐决断等等许多因素都必须要具备,而梁山鹰至多学会了冷静和忍耐而已,他还差得太远太远。
    “你知道么?”月色公爵幽幽开口说道:“我等了很久很久,终于等到了今天!”
    梁山鹰一愣:“请公爵大人明示。”
    “今天,陛下找我去,我们谈了很多很多。”月色公爵缓缓转过身来,唇边带着凄美的笑意:“钱不离率领天威军出塞的事情你总该知道吧?”
    “那个我知道,公爵大人。”梁山鹰道:“虽然钱不离是一个目光狭隘,容不下他人的小人,但他在军事上的造诣却不能不让人佩服。”说到这里,梁山鹰观察着月色公爵的脸色,发现月色公爵没有因他夸奖钱不离的能力而恼怒时,才续道:“钱不离已经打垮了飞鹰部落的主力,用不了几个月,他又要大胜而归了。”
    “你以为沈涛和段戈会甘心坐看钱不离再次扬威天下么?”
    “大人的意思是……”
    “沈涛和段戈已经派人更换了夹脊关的主将,天威军北上千里做战,只要沈涛和段戈切断天威军的补给和后路,纵使钱不离机谋百变,天威军也只能饮恨沙场!”月色公爵闭上了眼睛,半晌才缓缓睁开:“这一次扎木合已经早早与极北之地的白狼部联手应战了,天威军虽然连战连胜,但扎木合的大军最少还有十万人,钱不离能安然退回来的可能性非常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梁山鹰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万万没有想到,沈涛和段戈竟然卑鄙到了这种程度,前线的大军正在与敌人血战,后方却切断前线的补给,这种做法太过无耻了!扎木合扫荡清州,不知道残杀了多数百姓,所以梁山鹰心中也是很痛恨扎木合的,眼见钱不离对上了扎木合,不管谁输谁赢,梁山鹰都只会感到高兴,可是用这种办法坑害钱不离……梁山鹰心头感到有些不舒服。
    “日升日落云起云消,兴亡更迭真是太快了,威震天下横扫八荒的天威军就这么步上铁浪军团的后尘,让人感慨啊!只可惜……”月色公爵的眼中露出了恨意:“没有手刃此獠,对我来说是莫大的遗憾。”
    梁山鹰突然感觉到心中空落落的,异常难受,听到自己心中最大的仇敌就要丧命的消息,他却没有一丝兴奋。
    准确的说,梁山鹰开始时敌视钱不离是因为他的嫉妒,他要用实际行动向世人证明,他比钱不离更强!后来结仇的因素就越来越多了,月色公爵被钱不离所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当他了悟到钱不离已经被沈涛和段戈用卑鄙无耻的方式暗算之后,心情变得非常复杂。幸灾乐祸?他看不到沈涛和段戈的手段,同情钱不离……这个他是绝对没有办法做到的。
    他的目标一直是超越或打垮钱不离,现在钱不离已经毁在了他人之手,这个理想是实现了还是没实现?如果想重新竖立一个目标,又该是什么?梁山鹰很迷茫。
    “现在该是我们展露锋芒的时候了,这是陛下的圣旨,你自己看一看吧。”月色公爵拿出了一卷黄绫,递给了梁山鹰。
    梁山鹰接过圣旨,稳了稳神,缓缓打开,姬胜情在圣旨中痛斥了沈涛和段戈的卑鄙无耻,一共罗列出十几项不赦大罪,并在最后任命梁山鹰暂代帝国大将军之职,掌管天下兵马,命梁山鹰带领清州军迅速剿杀叛贼的党羽,然后带兵收回夹脊关,救出天威军。
    梁山鹰空虚的心被一点一点填满,不错!钱不离已经被小人暗算,他已经无法再与钱不离较量了,但他可以接替钱不离的职位,做钱不离还来不及做甚至做不到的事情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梁山鹰恢复了活力,他转向月色公爵问道:“公爵大人,潘将军身为皇家禁卫军左中朗将,为什么不让他剿灭叛党呢?我梁山鹰何德何能,敢当此重任?!”
    “你糊涂了不成?”月色公爵面色一冷:“钱不离现在还没有死!如果潘智超领兵剿灭叛党,北上收服夹脊关,他必然会带兵救援天威军,万一钱不离被他救出来了……我们什么也得不到,反而平白帮助钱不离消灭了大敌,到时候帝国还有谁能压制钱不离的权势?!”
    “公爵大人的意思是让我……让我……”
    “就是让你去做完沈涛和段戈没有做完的事!困死天威军!”月色公爵冷冷的说道:“这是天意!要不然等钱不离回来,我们两个迟早要死在他的手里!”
    “可是……陛下让我们去救天威军,您却……这不是谋逆么?”
    “陛下是受到了钱不离迷惑,这个人野心极大,如果任由他掌管姬周国的大军,陛下早晚会毁在他的手里!谋逆?钱不离才是谋逆者!”月色公爵缓缓说道:“你可以不去做,反正到时候我一个人去和钱不离拼命就是。”
    梁山鹰被说得哑口无言,低头沉思起来。
    “何况陛下也不相信皇家禁卫军,沈涛和段戈是世袭公爵,沈段两家的子弟有不少人都在皇家禁卫军中任职,如果让皇家禁卫军去剿灭叛党,势必引得皇城大乱不可!现在陛下只能相信你梁山鹰还有你的清州军了。”
    梁山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他只能抛弃将军的虚荣了,虽然他一心想与钱不离分个高下,但自己也明白,天威军的战力天下人有目共睹,凭他的清州军,纵使苦练上一百年,也没有可能打败天威军,而钱不离在军事上的造诣更是远超他梁山鹰,也许……真的如公爵大人所说,这是天意,天意让钱不离死在塞外!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想超越钱不离谈何容易。
    “我明白了,公爵大人。”梁山鹰把圣旨放在了怀中:“什么时候动手?”
    “事不宜迟,越快越好!”月色公爵瞟了梁山鹰一眼:“把圣旨烧掉!绝不能留着。陛下只能承认她下旨诛杀沈涛和段戈,而沈段两家的子弟都是无罪的。”
    “可是圣旨明明……”
    “你懂什么?这是个黑锅!不能让陛下来背负,也不能让你我来背负,你按旨行事就是,到时候从你的手下找出一个将领来,让他背负领兵不力,纵兵烧杀抢掠的罪名。”
    梁山鹰无言的掏出了圣旨,眼看着黄绫烧成飞灰,心中忍不住又长叹了口气,政治这东西实在是太黑暗了!
    梁山鹰哪里知道,事实上,他的政治觉悟还是太浅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