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不离笑看向周抗:“姬胜烈其人狡诈多疑,你能得到他的信任可不容易,我想我无需置疑你的能力了。”
周抗弯腰道:“大人过奖,姬胜烈不过是想利用在下而已,只是……他的心太急了点,兔子还没有死,他就想把我这条狗给烹了。”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钱不离笑着拿起了桌子上的密旨。
“与那种刻薄的小人打交道,在下不得不多藏些心眼。”
“你看看这个吧。”钱不离把密旨递了过来。
周抗接过密旨,观瞧了半晌,冷笑一声,把密旨递了回来,同时他的脑海正快速清理着有关姬胜烈的情报。周抗知道姬胜烈很多秘密,换句话说,这都是周抗的本钱,青云直上的本钱!双方开头都表现得很坦诚,周抗明白接下来就该自己抛出这些秘密了,不过周抗不想主动说出来,太急切会给人一种卖主求荣的感觉。现在虽然是风云际会的时代,但真正的巨头只有姬胜烈与钱不离两个人,既然已经背叛了姬胜烈,钱不离就是他最后的希望,一心想青史扬名的周抗不想在钱不离心中留下坏印象。
谁知钱不离与周抗想到一起去了,他确实想问有关姬胜烈的消息,但刚才周抗对姬胜烈密旨的反应有些激烈,钱不离担心周抗把他与姬胜烈看成一路货色,只是一心利用他人,询问的话到了嘴边又被钱不离咽了回去。
一方在等着另一方先开口询问,而另一方却担心引起误会,结果变得有些冷场,半晌,钱不离才缓缓说道:“周抗,你先在我军中担任随军司马如何?”
“多谢大将军赏识。”随军司马相当于参谋,虽然没有实权,但影响力却不小,就如武钟寒一样,可以成天和钱不离呆在一起,如果有谁和武钟寒过不去,武钟寒隔三差五在钱不离面前说上几句坏话,结果可想而知。君王驾下的御史大夫御史中丞也没有多大实权,但内阁的宰相也要在他们面前谦让几分,所担心的正是同一个理由。
“这一路行来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去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也好。”
周抗颇有些诧异的看了钱不离一眼,他本已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理顺,准备钱不离开口相问之时,就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可钱不离竟然让他下去休息,难道他不想知道姬胜烈的秘密?不过诧异归诧异,周抗对钱不离问出秘密之前就命自己担任随军司马的举动很是感激,这是信任自己的能力,而不是赤裸裸的交换。
“大将军,卑职告退了。”周抗的自称很自然的从‘在下’变成了‘卑职’。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小骚动,接着一个人朗声叫道:“启禀大将军,有杨将军急报!”
“进来。”
一个亲卫随着钱不离的声音掀起门帘大步走了进来,双手捧着一封红色的上面还画着五颗星星的信,这是万分紧急的标志。
钱不离快速打开了信,大略扫了几眼内容,不由长身而起,喝道:“传令,击点将鼓!”说完钱不离随手把信扔给了周抗,转头对程达说道:“把雄州汉州的地图都给我找出来,快!”
周抗受宠若惊的接过信,看完信里的内容之后,脸色当即大变,战争中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变数,梁山鹰这个匪首竟然歼灭了雄州的皇家禁卫军,兵发皇城,正是极其有利的变数。如果操作得当,姬周国的王权更迭也许就在此一举了!
天威军军法一向极严,点将鼓虽然在傍晚敲响,但时间不长,众将已经集中到了帅帐中,分将衔左右坐好,周抗在武钟寒的暗示下,站到了钱不离身后,与武钟寒各站一边。
“梁山鹰歼灭了皇家禁卫军一部,冲跨雄州大营,兵发皇城,局势变得非常复杂了。”钱不离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情况,转身走到地图前:“现在我们有两条路,一个是粘住宾州军,不让他们回援皇城,一个是故意放他们撤走,我们随后掩杀,尽最大能力损耗敌军的实力,你们说说自己的看法。”一般情况下,钱不离会等到众将都发表自己的意见之后,再把自己的意见说出来,但此刻情势不比以往,潘智超的军队控制着宾州大部境土,利用驿站的优势,他应该比自己先一步得到皇城危急的消息,所以天威军的反应必须要快!
众将不由得面面相觑,梁山鹰怎么能打垮皇家禁卫军?如果不是大将军亲自说出这个消息,他们只会把这消息当成是一个大笑话。
“远京,你带着斥候大队全线出击,不惜一切代价突入敌后,务必查清敌军的动向,如果有撤退的苗头,马上回来禀报我!”
“遵命,大将军!”杨远京应了一声,大步走出了帅帐。
“大将军,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梁山鹰能不能攻下皇城,或者……他到底能坚持多长时间?如果我军粘住宾州军不放,而梁山鹰却兵败皇城,那岂不是白白贻误战机了?”稳重的郑星朗率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是啊,如果梁山鹰必败,我们还不如放宾州军回去,等他们攻击梁山鹰的时候,我们再从后面捡便宜。”杜兵应和道。
钱不离沉吟不语,他对自己的天威军了如指掌,但对梁山鹰的战力究竟如何就没有底了,从没见过‘乱民’的真面目,远隔数百里怎么能做出判断?还要依据判断做出应对……那就有些荒诞了。
“大将军,卑职有话想说。”周抗朗声说道。
“说!”钱不离的眼神亮了起来,周抗身为姬胜烈的心腹,对汉州皇城的了解比天威军众将要深得多,他的话可信度很高。
“梁山鹰虽然能打败皇家禁卫军,但是依据两军的战力而言,梁山鹰只是一个惨胜,其伤亡当远在皇家禁卫军之上,不过……如果大将军认为梁山鹰已是强弩之末,那就大错特错了。”
“哦?你的话有什么依据没有?”
周抗略一沉吟:“不知道大将军还记不记得扎木合肆虐中原的事情?当时各地难民纷纷逃亡汉州雄州,以求得皇家禁卫军的庇护。姬周国虽有祖制,没有户牒路引者不得私自踏入汉州雄州,但无数难民蜂拥而来,却是挡不住的。”
“当时内阁怕流民作乱,遂想出了一个办法,从难民中挑选出数万青壮年,分散到各贵族的封地里做工,这样一是让他们自食其力,减轻帝国财政的压力,二是让他们无法聚集到一起作乱。”
“这倒是一个釜底抽薪的好办法,想出这个办法的人不简单。”钱不离点了点头。
“釜底抽薪?大将军此话真是一针见血!”周抗笑道:“不过内阁却忘了一件事,贪婪!”
“我说……你别说一句停一会的,一口气说完行不行?”任帅叫了起来。
周抗干咳一声:“汉州雄州的赋税极轻,只要舍得汗水,百姓们都能过上安心的日子,所以没有人愿意去贵族的封地里做工。贵族们各个封地的景况很不乐观,他们稍一苛刻,平民们就会举家而走,家里的奴仆有限,空有大片田地,却无人播种的情景比比皆是。”
“有些贵族趁机与官府勾结,私自把那些难民改成了奴籍,更多的贵族也有样学样,可是……一旦为奴,子子孙孙皆为奴隶,那些难民们自不甘心,卑职在皇城时,难民们相互勾结,偷杀家主的事情已经发生过数次了,可惜他们都被分散开来,纵使相互勾结也不成气候,只是徒然自投绝路而已。”
“逼良为娼逼民为奴是开国圣主定下的不赦大罪,内阁就任由他们胡作非为?”郑星朗问道。
“内阁只是一心想消除灾乱,再说当时有大将军崛起于福州,罗斯帝国又在东线攻打云州,内阁对这等小事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钱不离沉吟起来,思索着其中的变数。
“扎木合在清州肆虐的时间最长,杀得清州百里无人烟,侥幸不死的平民几乎都逃了出来,梁山鹰纠集的不过是其中一部分而已,但如果他真的能兵发皇城,应该有很多被逼入奴籍的难民奋起相应。”
“你的意思是说梁山鹰能打下皇城?”
“不然,皇城有外墙城墙宫墙三重险要,再加上有皇家禁卫军坐镇,太尉古君能力超绝不容人小窥,梁山鹰想攻下皇城是千难万难的!”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任帅听得一阵头大,往日里钱不离下命令时,总是非常简洁的,理由也一样简洁,可听周抗说了半天,却始终没有一个实实在在的主意,让任帅有些反感。任帅还不了解,把所有的情况都详细摆出来,主意则让主将拿,这才是一个随军司马的本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