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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零章 争吵
    正午的龙岗县城显得出奇的安静,东西南北四门如往常一样敞开着,每一个城门处都有十几个城防军在把守,小小的龙岗县真是出人才的地方,因为把守城门的城防军虽然一个个极力做出懒洋洋的样子,但他们身上却在散发出一种彪悍之气。让一只老鼠去学习老虎的威猛固然很难,可让一只老虎去学老鼠的卑微也不容易,这世界上很多东西确是难以掩饰。
    五骑快马远远向着城门奔来,城门处十几个城防军互相看了看,依然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
    阎庆国跑到最前面,经过钱不离短暂培训,又在宜州府的试练中取得圆满成绩的阎庆国自是做这等事的好主角,舍我其谁?!
    随后则是钱不离帐下的随军司马武钟寒,他已经得到了钱不离的信任,如果比起观察力,从小就在父亲的教导下,一心想成为神捕的武钟寒无疑排在第一位,就连钱不离也无法和他相比,由他做助手,可以帮助阎庆国弥补无意中露出的破绽。
    其后就是三名中军亲卫,用不着钱不离操心,武钟寒已经反复对他们强调应该摆出什么表情,他们的样子一个比一个傲慢一个比一个冷酷,如果不是太阳正在当空无法直视的话,他们的视线早就翘到天上去了。
    阎庆国大摇大摆的跳下战马,走向龙岗县的城防军:“喂,你们的县主在不在县府里?”
    那城防军看了看阎庆国的将衔,陪笑道:“将军,我们大人就在县府里呢,将军找我们大人有什么事吗?”
    “混帐!见到上官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吗?”阎庆国勃然大怒,挥手轮起马鞭重重的抽打在那城防军的脸上。
    那城防军闷哼一声,捂着脸向后退了两步,阎庆国这一鞭子力道很大,鲜血从城防军的指缝中渗了出来。其余的城防军不干了,呼啦一声把阎庆国围在当中,一副剑拔弩张的紧张样子。
    “干什么?想造反??”阎庆国怡然不惧,斜着眼睛打量着那些城防军,只有他本人知道,他的手心已经冒出了冷汗。
    武钟寒心中也是连连苦笑,这位阎将军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不过……也只有如此做派,才能让敌军完全丧失警惕。
    武钟寒勒转战马,缓缓跑出去,随后用不耐烦的声音叫道:“将军,和他们罗嗦什么?!我们不但要快点去宣录县,还要连夜赶回去呢!”
    那被打的城防军勉力睁开一只眼睛,眼中闪动了若有若无的凶光,脸颊上的肌肉也跟着抽动了几下,不过当他看到武钟寒和那三个亲卫胯下的战马时,凶光又消失了。武钟寒一脸不耐烦的向远处蹭去,看似很焦急,可他距离城门已经有四十余米了,那被打的城防军强自压下了心头的怒火,如果他们突然动手,只能杀死或抓住眼前的将军,其余的人撒马狂奔的话,他们追之不及,龙岗县的秘密必然会泄露出去。而且对方的战马都是好马,纵使紧急调出骑兵追击的话,也未必能追得上。
    钱不离中军亲卫的战马能不好么?!当日郑星朗带着骑兵赶到福州时,用骑兵最好的五百匹战马更换了钱不离亲卫骑坐的战马,钱不离不缺钱粮,虽然不能象后世圈养跑马一样,甚至是用鸡蛋供着,但豆料和粮食从来不缺,中军亲卫的战马一个个都是膘肥体壮,看上去就让别的骑兵羡慕。
    挨打得城防军用双手推开自己的同伴,低眉顺气的说道:“小人拜见将军!求将军不要和小人一般见识。”说完,那城防军单膝跪倒在地上。
    阎庆国自然是见好就收:“下次给我机灵点,也就是本将军不和你计较,换了别人,早就军法从事了!”说完,阎庆国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把这个给你们县主,我们天威将军在十八日将和桂彤小姐在雾峰行宫举行大婚庆典,让你们县主提早备好礼品,一定要在十五日之前送到雾峰行宫,记住了没有?如果出了差错,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天……天威将军?大婚庆典??”那挨打的城防军呆住了。
    “怎么?”阎庆国又瞪起了眼睛。
    “明白明白,小人这就把信交给我们大人。”那挨打的城防军陪笑道:“将军这一路上很辛苦吧?是不是到城里歇歇脚再走?”很明显,他想把阎庆国诓进城去,以报那一鞭之仇。
    阎庆国又不是傻子,会进城才怪!他摇头道:“不行啊,我们还要去宣录县,我告诉你,千万不要忘了日子,如果我们天威将军发起了火,你们都得完蛋!”
    “一定一定。”那挨打的城防军点头哈腰的说道,只是他脸上鞭痕犹在血迹未干,看起来有几分狰狞。
    阎庆国翻身跳上自己的战马,向着宣录县的方向急驰而去,武钟寒带着那三个亲卫紧紧跟在阎庆国的后面。
    跑了一会儿,武钟寒回过头看了看,距离龙岗县已经很远了,武钟寒苦笑道:“阎将军,这就是您的即兴演出?下次能不能事先告诉在下一声啊……把我吓了一身冷汗!”
    “即兴演出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大人告诉我的,不过么……我现在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阎庆国笑道:“大人说的没错,这么演戏确实过瘾啊!”
    “将军,您倒是过瘾了,可把我们吓得要死啊。”一个亲卫无奈的接道:“将军,您刚才怕没怕?我看他们差一点就要真动手了!”
    “怕什么?不怕!”阎庆国回答得斩钉截铁。
    “真的?”
    “废话!当然是……假的!”阎庆国瞪了那亲卫一眼:“换成你你试试?”
    武钟寒和那三个亲卫一起笑了起来,武钟寒道:“阎将军,看起来他们真是在极力掩饰自己的意图,大人说的不错,依我说,这一次引蛇出洞很可能成功。”
    “问题不在这里。”阎庆国摇头道:“关键是我们能不能把他们吃掉!别打到最后,反而把自己撑死了……唉,我们连他们到底有多少兵力都不知道!大人还不让斥候去打探一番,真是让人担心啊!”
    “派斥候也没有用,看他们的架势,现在的龙岗县城是有进无出的,我们刚才在那里呆的时间也不短了,可曾看到一个百姓从城里走出来的?纵使斥候伪装进去查清了兵力,他也没办法出城,一个不小心还会引起他们的警觉!”武钟寒说道。
    “只能看天意了。”阎庆国叹了口气,旋即微笑起来:“不过在我看来,我们大人可是福大命大造化大的人物,真命……”阎庆国突然闭上了嘴,扫了武钟寒一眼。
    武钟寒眼中没有惊讶没有疑惑,有的却是一种莫名的炙热,只有自己跟随的人物能坐到至尊无上的位置上,下属才能跟着水涨船高叱咤风云。武钟寒能跟随钱不离,其一是因为被逼进了死路,其二和他自己的野心有很大关系,他不想再过他父亲那种日子,一个小小县府里的捕头算得了什么?县主还不是被人说杀就杀了?武钟寒为人警敏,他听出了阎庆国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可这只能给他带来兴奋。
    “将军,我们还要去宣录县么?”一个亲卫问道。
    “去,大人说过,做戏就要做全套,半途而废就是把破绽白白送给敌人。”
    “阎将军,我们回去的时候换一条路吧,您刚才那一鞭子可是真把他们惹火了,他们指不定能做出什么来呢。”武钟寒说道。
    “听你的,你的心思比我细。”阎庆国笑着认同了武钟寒的建议。
    在钱不离的帐下,众将领各有各的优点,也各有各的缺点,但绝对没有一个刚愎自用或者因私废公不顾大局的人,这两种人在别的地方也许依然能找到升迁的机会,但是让钱不离发现自己手下将领中有这等人存在,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把那人置于死地,因为这两种人是最能耽误事的。钱不离打算重用一个人之前,必然会以手段试探此人的心性品格,过不去关的人他绝不会启用。
    就如宜州的降将余楚杰与黄立平,钱不离命令把他们手中的士兵分散编入浮梁的第四团一起训练,黄立平虽然无奈应允了,但满腔怨言,甚至在酒后和他的亲卫一起大骂钱不离卸磨杀驴,一个月之后钱不离把他们的本部士兵还给了他们,黄立平又恬着脸来拍钱不离的马屁,小人的嘴脸毕露无疑。
    而余楚杰则荣辱不惊,他只一心做好钱不离交代下来的事情,纵使钱不离命令他离开本部,负责把宜州官库里的钱财辎重等物押送至福州,他二话不说,连夜动身赶到了宜州府。可是那黄立平却三番五次推脱自己染病在床,就是不愿意离开自己的本部。
    钱不离对手下众将的品格都有一定的了解,余楚杰还可以一用,那黄立平必须要除掉,他一直没有动手只是因为还没有到时机,等到放弃宜州的时候,黄立平难逃一死!
    就在阎庆国和武钟寒等人谈话的时候,那封信已经摆在了龙岗县县府大堂的桌案上,五个身穿铠甲的人依主次落座,互相在商议着什么。
    坐在上首中间的人只在三十上下,脸孔白皙唇红齿白,此人虽然年纪轻轻,但举止雍容大度风采照人,正是皇家禁卫军的后中朗将潘智超!潘智超在军中的资格并不高,可他的父亲潘犹关却是军部的元老之一,也是最早投靠姬胜烈的军部元老。
    后中朗将的品阶虽然在左前右之后,但从姬周国的品阶上看,已经非常高了,纵使尉迟风云身为帝国上将军,也不过比潘智超高了三阶而已。当然,皇城出身的军人自比地方上的军人容易获得将衔,就如钱不离那个世界的北京城,大校满天飞……但到了地方上,一个小城市的军区司令也只是个大校。
    姬周国有一个流传了数百年的说法,一千皇家禁卫军可敌一万天下精兵!这说法固然过于夸大了,但三人成虎啊!除了久经沙场的老将会付诸一笑之外,有很多人相信这个传说,尤其是皇家禁卫军中的将领,他们深信不疑。此次军部接到桂明上书之后,同意了桂明的计划,派出两千皇家禁卫军,用船运到雍州,然后直入洪州作战,在主将的人选上,倒是大大争议了一番,最后姬胜烈力排众议,让潘智超做了主将,新的国王当然要培养新的班底,他看好潘智超。
    “诸位,你们怎么看?”潘智超淡淡的说道,他一直想象他的父亲一样,做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所以虽然他的心非常不愉快,但他很成功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任谁也看不出一丝端倪。数天前发生斥候战的时候,他曾想率军横扫怒江一岸,击溃天威军的守军,彻底切断虎石台的退路,可是从铁浪军团调来辅佐他的三位将军全都坚决反对他的计划,潘智超不甘心又无法辩驳,因为对方占了道理,要求他按照军部的既定计划行事。
    这些蠢才就不知道战局千变万化战机转瞬即逝么?潘智超又是愤怒又是无奈,做为一个年轻将领,一个还没有经历过风浪的将领,他最缺少的就是决心,其实如果他一意孤行的话,没有人敢阻拦他。不过潘智超毕竟是第一次带领军队作战,心中着实有些忐忑不安,又想立下瞩目的功劳,又怕自己失误打了败仗,在这患得患失之间,无形中变得很容易被下属左右。
    “将军,那钱不离怎么会突然来到雾峰行宫?又突然要和小姐成婚?这……莫不是圈套?我们要从长计议啊!”铁浪军团的陈利斡缓缓说道,此人年纪已经在五十开外,年轻时就是桂明的亲卫,一步步从血与火中走上来的,极得桂明的信任。
    “从长计议?好!呵呵……我没有问题,只要我守在这里,就是大功一件,何必要出去冒险呢?!”潘智超微笑起来:“不过我倒很为三位将军担忧啊!你们明明知道桂彤就要陷入虎口,却毫无作为,等到日后桂明上将军问起来时,希望你们能找到一个合理的托词!好吧,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都下去吧。”潘智超用看热闹的目光看着铁浪军团的三个将军,其实对到底出不出兵的问题,他也在犹豫不决,当然,纵使出兵的话,他也不是为了桂彤而出兵的,他目地是为了成功击杀钱不离,那将是多么大的功劳多么大的荣誉啊!他的风采会压在桂明上将军的头上,成为无数人敬仰的偶像。
    “慢着,将军,我有话要说!”铁浪军团的邵武石站了起来:“陈将军,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呢?我们就这么象乌龟一样看着机会溜走不成?将来大人问起来,是你去解释还是我去解释?谁能有那个脸皮去解释?”邵武石口中的大人自然是铁浪军团的桂明上将军。
    “如果……如果是圈套呢?谁来承担责任?”陈利斡涨红了脸争辩道。
    “原来陈将军只是怕承担责任啊……那我来承担好了。”邵武石冷笑道,他在铁浪军团里就和陈利斡有些矛盾,此时心急之下说话再不客气:“听说贵公子也喜欢小姐,数次求婚而被拒,陈将军莫不是一直有些怨恨吧?”
    “放屁!!!”陈利斡虽然年老,但怎么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污名,他当场跳了起来,手握在了剑柄上:“邵武石!你敢信口开河污蔑老夫?!”其实邵武石的话正好说在了点子上,陈利斡嘴里从来没说过,可心里一直反感桂彤,一个女孩子也太高傲了!太目中无人了!自己的儿子成为笑柄,他这个当父亲脸上也很不光彩。
    “你们想干什么!!”潘智超勃然不怒,猛地站了起来,身为主将的年轻人本就压了一肚子的火,眼见对方在自己的大堂上剑拔弩张,忽略了之间的存在,潘智超再也无法容忍了。
    “好了,你们吵什么吵,也不怕被将军笑话!”铁浪军团的刘少君连忙站了起来,分别把潘智超和邵武石压了下去。
    “我不怕被人笑话,我邵武石问心无愧!”邵武石梗着脖子:“大人对我有大恩大德,纵使拼着身家性命不要,我也得把小姐救回来!陈利斡,你想想将来怎么向大人解释吧!”
    陈利斡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话来,事情已经吵到这般地步,纵使邵武石不说,也会有别人告诉桂明上将军,到时候他可怎么办才好?
    “你们两位说的都有道理。”刘少君和起了稀泥:“要我说,我们确实应该慎重些,不如……先派人去临县打探一下他们的动静,然后准备礼物派机灵些的人去雾峰行宫打探一下,不就全清楚了么?将军,您看呢?”刘少君转向上首的潘智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