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贾天祥的议事厅内,贾天祥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郑星望坐在贾天祥的对面发呆,钱不离则坐在主座上,观察着面前的沙盘。前些时钱不离命令部队收缩防守,而百里克诚同样摆出副防守的架势,双方暂时处于僵局中。但现在情势变了,钱不离刚带着郑星望从监狱回来,就得到了消息,百里克诚的大军分三路并进,有包围任帅第一团和李霄云第二团的迹象。
沙盘上有九面小红旗,其中有毒龙旅一到六团,还有杜兵的本部骑兵,关键时刻要发挥作用的孙宗,还有等待机会的夹脊关铁骑,这是钱不离所有的力量了。双方的军力对比,钱不离这方面占了不小的优势,这是钱不离最高兴做的事情,不止是他一个人,所有的统帅都喜欢打这种以众欺寡的战役的!
“我明白了……”许久不做声的郑星望突然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你早应该明白!”钱不离抬起头:“在监牢中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我记得你说过,那红玉是因为刺伤了一个企图对她非礼的伯爵,才被关进监牢的是么?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就算狱卒不难为她,那个伯爵也不会放过她,他只需花一点钱,红玉就会在狱中过上生不如死的日子。”
郑星望没有回答,但他脸上的肌肉却在轻微的颤抖起来。
“其实如果你的思虑能严密些,就会发生另一个破绽。”钱不离淡淡的说道:“红玉只是一个马戏团的戏子对吧?一个马戏团会有那个能力去劫狱??开什么玩笑!如果一个马戏团的实力都比官狱强大的话,官狱里还会有犯人么?今天我带你去的官狱你也看到了,你以为来上几个人就能把里面的犯人劫走?”
郑星望点了点头,眼中的痛苦之色更重了。
“换一种说法,红玉攀上了某个极有权势的权贵,是那个权贵派人把红玉救出来的,可是……既然红玉有这样的靠山,一个伯爵怎么敢去玷污她呢?你还说红玉经常受人拷问,呵呵……只需那权贵派人去知会一声,哪个不长眼的狱卒敢去拷问红玉?”
“大人,我知道错了!”郑星望缓缓的看向钱不离:“听说大人正在城中抓拿王孟松,星望愿意为大人出力!”
“哦??”钱不离惊讶的看了看郑星望:“你的腿伤还没有好,等你养好伤再说吧。”
“大人,因星望的愚钝,险些酿成了不可弥补的大错,我……”郑星望一顿,长吸了口气:“这不止是我的耻辱,也是郑家的耻辱,请大人给我一次雪耻的机会!!”郑星望用双手撑着椅子的靠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站起来,你的性格我很欣赏。”钱不离犹豫了一下,叹道:“这件事情我交给关誉东和方老生负责,你就去给他们打打下手吧,发现了什么线索要马上和他们商议一下,嗯……有一句不中听的话,我说到前面,你自己领悟吧!感情总是能蒙蔽人的眼睛,爱情这样的,仇恨也是这样的,聪明人总是能左右自己的感情,而愚蠢的人却总被感情左右。”
郑星望双眼射出了寒芒:“多谢大人教诲,您的话我会永远记在心中的。”
钱不离苦笑一声,对这个郑星望,他着实不放心,不过总不能把他一直供起来养吧?当然,从财力上来说,钱不离想供养一千个人都没问题,但是对郑星望这种性格的人来说,被供养起来绝对是他不可忍受的侮辱!由他去折腾吧,大不了暗中嘱咐关誉东一声,让关誉东照看着点。
程达招呼进来一个亲卫,把郑星望扶到木轮车上,然后把郑星望推了出去,看起来快睡着的贾天祥突然睁开了眼睛:“聪明人总是能左右自己的感情,而愚蠢的人却总被感情左右……真是一番至理名言啊!尤其在统领大人身上,更是验证了这番话!”
钱不离一愣:“伯爵大人,你什么意思?”
“听说在今天早晨,某一位赖床不起位高权重的大人和同样赖床不起的殿下,玩起了拍手唱儿歌的游戏,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呀!”贾天祥笑吟吟的说道。
钱不离的脸当时就红了:“这个……我是看殿下心情不好,才特意陪她玩会游戏,你……你怎么知道的?”
“这份军情早晨就到了,我去找大人您,结果离很远就听到了儿歌声,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扰大人的雅兴,只好先回来等一会,谁知您又去监狱了。”贾天祥端起茶杯:“哦……对了,您不想知道在您唱儿歌的时候,您这位亲卫队长在做什么吗?”
钱不离狐疑的看向程达。
程达慌忙摆着手,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大人,我……我什么都没做!”
“你在说谎!这种事情为什么要说谎呢?”贾天祥不理会程达哀求的目光:“您这位亲卫队长在笑啊,后来好像是怕笑出声来,竟然用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啧啧,真是够残忍。”
钱不离的脸更红了,但他又没办法去抱怨别人,儿歌是他耗不过姬胜情,自己愿意唱的,他能去抱怨谁?钱不离只好低下头,装模作样的观察起沙盘来。
贾天祥得意的微笑着,也凑到了沙盘的近前,看着上面的小红旗,除了一面写着第五团的红旗插在后方之外,其他的八面小红旗隐隐组成了一个大包围圈,而其中的三面红旗过于靠向里侧了,有被对方的小蓝旗包围的趋势。
贾天祥看了一会,问道:“统领大人,对战争我是外行,不过从旗上看,我们占了不小的优势吧?”
“胜负已经成了必然。”钱不离点点头:“但是福州底子太薄,我们损失不起,所以关键是要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如果损失太大,胜或者败对我们来说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贾天祥沉思一下:“统领大人,依您看,什么时候能开始打?”
“快了,就快了。”钱不离笑了笑:“孟铁头浮梁和王小二都见到了百里克诚派去的信使,孟铁头这个人过分憨直,不擅长演戏,所以我嘱咐他保持沉默,最后把信使客客气气送走就好,然后带着队伍撤至他老家附近的竹林镇,这样就给了百里克诚一个示弱的信号,他不敢再和宜州军做战了。”
“那个地方他熟悉,我计算过,从百里克诚开始进攻开始,信使从前线出发赶到竹林镇,孟铁头接到将令后穿过小路突袭南岭关口,一共只需要半天时间,现在孟铁头那个团的战斗力还比不上正规第一团,但说起翻山越岭,可就是他们擅长的了。”
“孟将军的任务就是切断百里克诚的退路吧?”贾天祥看着钱不离指点的南岭关口问道。
“就是这样,百里克诚不能杀!等到我率领大军杀到宜州之后,还要多多倚仗他呢!”钱不离脸上露出了一丝坏笑:“浮梁和王小二做得很出色,从百里克诚分批送到的军饷上看,他们已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信任,在加上有孙宗在接应,百里克诚已经没办法翻身了。”
“如果百里克诚起了疑心怎么办?”贾天祥皱起了眉头。
“百里克诚为什么要起疑心?我钱不离已经如他所愿的死了呀!”钱不离笑了起来:“统帅身亡,部将分崩离析的例子多的是,这是很自然的,他没有理由怀疑!而且这些日子以来,福州府的城门就没有开过,就算我们这个府邸中有他们的内奸,他们也别想把消息传出福州府去!”
贾天祥沉吟着没有说话。
“伯爵大人,你放心吧,该想的我都想到了,我不知道他们在福州府经营了多长时间,为了防止他们有地道之类超乎我们想像的渠道把消息传出去,我已经暗中调出了方老生的一个大队,从福州府到郑星朗驻扎的樟树镇,设了数十道关卡,南下的行人客商都要严加盘查,北上的么……不管他们能拿出什么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来,全部就地扣押!王小二也派出了两个中队,在通往樟树镇的小路上设伏,昨天我得到了他们的消息,这几天里他们先后遇上了两次不明身份的夜行人,不过都没能抓到活的,对方不是力拼至死就是自尽,身上带的信件也在临死前毁掉了。”
“统领大人考虑的真是周到!”贾天祥叹了口气:“如此看来,百里克诚是一定要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