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深深时,金陵城的雨季来了。
柳味从来都没有感受过这么频繁的雨季,金陵的雨不是说一直下的,而是时下时停,几乎没有一天是晴天,可雨又不是很大。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令呼吸都是湿润的。
柳味已经很多天没有出过驿馆了,不过金陵城的消息都没有逃出他的耳目。
昨天,在金陵城持续了好几天的科举取士终于结束了,如果金陵的官员效率很高的话,两天后南唐士子兴许就能知道他们是落第还是金榜题名了。
而当这些结束之后,柳味觉得也是时候向李煜提出一同回汴京了。
只是柳味隐隐有一种不安,李煜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他怎么敢去汴京?他一定会找理由推脱吧,想到这些,柳味苦笑了一下。
如果李煜真不想去,自己又能怎么样?
仗是不能打的,最多也就再责难李煜几句,然后让李煜做些赔偿,要么是纳土,要么是送些金银珠宝,而他们大宋天子要的,也不过是这些罢了。
再过分,怕就不妙了。
科举取士结束后的第三天,金陵城开始放晴,云淡风轻,秋高气爽。
第四天,科举取士的结果出来,南唐这次的取士似乎并不怎么严格,进士录取了三十多人,武比也录取了三十多人。
听到这个消息后,柳味知道,这是南唐故意录取这么多,然后让大宋的人以为他们南唐不缺乏人才而已。
柳味并不在意,他在得到这个消息后,带着吕端进了皇宫。
在大殿上见到李煜后,柳味很直接的说明了来意。
“如今南唐科举取士已经结束,不知国主还有没有理由可以向后推托,如果没有,本使想问一下国主准备什么时候跟本使去汴京朝圣。”
柳味一出口,便把李煜的话给堵死了,柳味的意思很明白,他知道李煜不想去汴京,想找理由推托,可现在柳味把这话都说明了,他看李煜如何推托。
李煜听到柳味说的这般直接,一时也有些无语了,本来科举取士结束后,他还想再找几个借口推一推,这样推着推着,那柳味等不及可能也就自己回去了。
可如今柳味这话,却是让他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推托了。
就在李煜倍感为难的时候,李从善突然站了出来:“如今我南唐科举取士刚结束,很多人才还没有得到合理分配,国主暂时不能离开金陵,柳大人何不再多等些时日?”
不等柳味开口,李从善又道:“我南唐准备对那些进士再行选拔,听闻你们大宋卧虎藏龙,柳大人更是文采斐然,不知有没有兴趣跟我南唐才子比试一番?”
李从善说完,柳味忍不住微微凝眉,两国之中,任何参与比试的人所代表的都是他们背后的朝廷,赢了就是荣誉,输了丢的就是朝廷的脸面。
因此这样的比试,轻易是不能应下来的。
可大宋身为上国,若是连自己附属国的要求都不敢答应,那才是真正的丢脸。
柳味浅浅一笑:“哦,原来你们南唐在科举取士后还有这个规矩,既然如此,那我大宋的人就陪你们玩玩了,只是不知这比试怎么个比法,输了赢了又有什么说法?”
柳味说着,将目光投向了李煜,而他的意思很明确,在这整个南唐大殿上,他只认可李煜所言。
李煜一时间有点搞不明白李从善是什么意思,不过从李从善刚才的那些话上,多多少少也能听出来是帮他的,因此李煜强制镇定,道:“两国进行个交流嘛,不必这么多规矩,随意切磋……”
可柳味却摇摇头:“两国之间的比试,岂可如此随意,还请国主说一说怎么比,比什么吧。”
李煜有点为难,望向李从善,李从善笑了笑:“自然是比文比武了,文我们就比词,一炷香的时间内,选好主题,谁写的又多又好,就算谁胜,武就好说了,设下擂台,勇者胜。”
李从善说完,向李煜望了一眼,李煜心头一动,暗想自己的才情整个南唐无人能比,柳味的才情在大宋也是首屈一指,到时必定是自己和柳味比,如果主题对自己有利,那他赢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再有就是武比,他们南唐今年的武状元名叫武三郎,是个高八尺的大汉,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更是力大无穷,据闻他能一掌将石头劈开,这等武力,其实大宋的那些士兵能比的?
想到这些,李煜暗自镇定:“郑王所言不错,柳大人,就这样比如何?”
柳味是不能拒绝的,因此点了点头:“自然是好,不知这胜负之后怎么说?”
“如果贵国胜了,本国主就随你去汴京朝圣,再无一点怨言,而如果是我南唐胜了,那就请柳大人尽早回你们大宋去,如果一胜一负平局,也请柳大人回去,不知柳大人是否肯接受?”
李煜所言,可谓是偏向他们自己的,不过他就是要这么说,不管柳味同意还是不同意,他是不会吃亏的,柳味要是不同意,那柳味就是在丢大宋的脸面,柳味要是同意了,他李煜又把握胜或者平局,而无论是胜还是平局,这汴京城他是不用去的了。
柳味何等聪明,又岂会看不出李煜的想法,不过在李煜说完之后,他毫不犹豫的便同意了。
“好,本使接受,不过请国主记住今天所说的话,别到时输了不认账,到那个时候,丢的可不仅仅是国主一个人的脸了。”
李煜有点愤怒,脸颊微红,但最终还是冷哼一声:“你放心,本国主乃一国之君,一言九鼎,决不食言。”
“如此甚好,不知何时开始比赛?”
“今天秋高气爽,就定在今天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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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宫离开之后,吕端有些紧张:“柳大人,我们这样轻易就答应跟南唐比赛,只怕不好吧?”
柳味笑了笑:“吕大人放心好了,没有什么好不好的,如果我推测不错的话,文比可能李煜要亲自出手,武比就是今年的武状元武三郎了,文,不是本官自吹,还从来没有怕过谁,武比,我对大牛有信心。”
武三郎的情况柳味很清楚,其武力是很强大的,足有万夫不当之勇,大牛跟他比,柳味并没有十足的信心能够取胜,不过很多事情,若一定说百分之百的肯定后才去做,又有什么意思呢?
而世上的事情又有多少是可以这样的?
柳味不喜欢赌,可不代表他不会赌。
两人离开皇宫后,柳味便将今日进宫的事情说了一遍,并且要大牛做好准备,大牛一听要打架,顿时欣然应允:“大人放心便是,不管对方是谁,我大牛非得拧下他一条手臂不可。”
柳味笑了笑:“对方不弱,不可轻敌,只要你不败就行了。”
就在柳味跟大牛他们说这些的时候,南唐皇宫御书房,李从善已经跪在地上半柱香的时间了。
“臣弟提此建议,完全是为了扬我南唐国威,还请国主明鉴。”
李煜坐在龙椅上并不言语,甚至没有一点表情,对于今天李从善的行为,李煜是欢喜五分,厌恶五分的,他欢喜的是李从善今天的确是为他南唐国主考虑的,为了避免被柳味一而再的逼迫,才终于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
而他厌恶的是李从善竟然擅作主张就突然提出了这样一件事情,在这整个南唐,他虽然不怎么喜欢打理朝政,可他毕竟还是这南唐国主,这件事情李从善不与自己商量就这般贸然的说了出来,其是何用意?有没有将他这个国主放在眼里?
因为有了这五分厌恶,因此李煜才要李从善一直跪着。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张洎才终于给李从善求情。
“国主,下午就要比试了,郑王也是为国主着想,还是先让他起来吧,我们商议如何应对下午的比试才是正途。”
听到张洎这话,旁边的一些大臣也连连跟着附和。
李煜觉得张洎说的也对,点点头后,向李从善挥了挥手:“看在众多大臣给你求情的份上,你就起来吧,以后若是再敢有所逾越,本国主决不轻饶。”
李从善心中忿极,可却不敢多言,连连点头称是。
却说李从善刚起身,李煜便问道:“诸位觉得这词比应该怎么比?”
“国主,整个南唐,文采最佳的非国主您了,因此出场的必须是您,而大宋肯定会让柳味出场,柳味的才情我们也都是知道的,不过若想赢他,也不难。”
“哦,如何赢那柳味?”
“从大宋传来柳味的那些诗词来看,柳味并不擅长写花间词,而国主擅长的却恰恰是花间词,如果国主与那柳味比试花间词的话,试问他又怎么可能比得过国主?”
“最为重要的是,只要比试花间词,国主现在就可也先打腹稿,到时一挥而就,那柳味又怎么快得过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