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州城。
这夜的端州城也飘着雨,且雨势惊人。
潘惟吉自从来到端州城后便开始了安抚,他是个有大才的人,要安抚端州城的百姓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端州城并没有遭到多大的破坏,城外那些百姓的粮食都还在,端州城中的百姓并没有挨饿的危险。
只要百姓还有饭吃,那么端州城便不会大乱,而这里的任何事情,潘惟吉都能够解决。
而潘惟吉在端州城解决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也时刻在派人注意兴王府城的事情。
在这样的雨夜,他的书房仍旧掌着灯,一名神武坊的探子正在向他汇报兴王府的事情。
“主人,柳味要强纳五大家族的税,五大家族罢市,百姓乱,抢了五大家族的店铺,柳味则将此事摆平。”
探子说的很简洁,潘惟吉听完之后,眉头微微一凝,本来前面那几句是让他潘惟吉很开心的事情,兴王府城越乱他就越开心,可他没有想到的是柳味竟然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
李胜男坐在一旁听雨声,可在探子的话说完之后,李胜男立马微微凝眉,她觉得如果兴王府城的百姓真的乱了,只凭柳味只怕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摆平此事,可如今事情真的摆平了,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一切都是有人早安排好的,而安排此事的人定是柳味无疑了。
“那柳味是如何摆平此事的?”李胜男望向探子问道。
“杀人!”
“杀人?”
“没错,柳味杀了百十来名普通百姓,这才终于镇住那些趁乱浑水摸鱼的人。”
听到探子这话,潘惟吉眉头顿时松了松,他父亲还不敢随便杀百姓,这柳味刚来兴王府没多久就如此肆无忌惮的厮杀百姓,他可真是不知危险是何物啊。
“如今兴王府是否已经稳定?”
“百姓得到了粮食,大的混乱只怕是不可能有了。”
李胜男点点头,而后示意探子离开,在探子离开后,她才开口说道:“这对公子来说可是个机会,柳味虽然解决了兴王府城最大的问题,可他却杀了那么多百姓,不管他的用意是什么,此事只要上报朝廷,便能震惊整个朝堂。”
说到这里,李胜男声音微微一沉:“杀了上百名手无寸铁的百姓,可这是很令人寒心的。”
潘惟吉也正有此意,笑道:“胜男言之有理,既然如此,本公子这便写信给家父,要他将柳味的所作所为呈给圣上,到那个时候,看他柳味还如何狂妄。”
潘惟吉说完,李胜男却摇摇头:“此事虽要圣上得知,却不能由老爷呈交给圣上,据属下所知,圣上和晋王皆有派人跟在柳味身旁,名为保护,实为监视,如果柳味做出这等血腥之事,他们是否会上报朝廷呢?”
潘惟吉点点头:“要圣上和晋王的探子将此事呈报朝廷自然最好,只不过如果他们被柳味收买了呢?”
“这……”李胜男觉得此事不太可能,圣上和晋王的探子,那是那么容易被收买的。
潘惟吉却似乎并不觉得不可能。
“柳味是个很有魅力的人,只要跟他相处久了,便难免不被其所吸引,圣上和晋王的探子也是人,他们又怎么可能幸免于难?”
“那公子的意思是?”
“信还是要给家父写的,至于你说不能让家父上报,那就让其他人禀报便是,家父灭了南汉,在这个地方还是有些家底的,找一两个官员将这里的事情泄露出去,不是问题。”
李胜男思考片刻后,觉得潘惟吉说的也有道理,最终点了点头,而这个时候,潘惟吉又道:“让你做的事情都做的怎么样了?”
“公子放心,在整个端州城,我们神武坊已经开了十几家店铺,而且生意很好,足够支撑我们神武坊的开销,至于端砚的事情,只怕有些麻烦。”
潘惟吉并不着急,点了点头:“端州城盛产端砚,而端砚从唐朝时便是朝廷贡品,也因此圣上才派了一个亲信来掌管厢兵,我的身份又这么特殊,赵匡胤说不定也派有探子在监视本公子,此事难办是肯定的,不过只要我们还在端州城,就一定能够找到机会瓜分一部分端砚生意。”
说到这里,潘惟吉冷冷一笑:“端砚在大宋境内是不容易出手的,但在南唐、吴越甚至大理国均是抢手货,只要我们掌控了端砚的开采,便不难发财。”
“公子所言极是。”
潘惟吉点点头:“再过一段时间,等这里稳定后,也是时候扩大神武坊的规模了,在招人的时候,务必查清他们的身份,我的神武坊不允许出现任何一个叛徒亦或者探子。”
“公子放心,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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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王府城的事情正按照柳味的要求陆续的进行着,安抚百姓、统计土地,诸葛匹更是按照柳味所言完成了征得五大家族一半土地充公的要求。
而就在兴王府向着平和稳定发展的时候,京城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潘美得到潘惟吉书信的后的第二天,圣上和晋王也都陆续接到了展青和卫平送来的书信,而展青和卫平两人的书信之所以会比潘美的慢一天,是因为他们两人犹豫了一天。
柳味做的这些事情的确有些骇人听闻,可就是这样的方法,却解决了兴王府城看似不可能解决的问题,柳味以一小部分的牺牲获取了胜利,这是值得赞扬的事情。
他们犹豫该不该讲此事通禀到京城,而他们也不知道此事传到京城后,那些京城的大人物会怎么处理此事;他们犹豫,但他们最终还是将实际情况写详之后送到了京城,他们毕竟是赵匡胤和晋王的人,而这件事情他们不说,却并不等于皇上和晋王不可能知道。
潘美得到消息后并没有急着将此事上呈赵匡胤,他在等赵匡胤自己的探子上报此事,只是他等了一天、两天,赵匡胤却并没有任何动静,就好像赵匡胤的探子根本就没有送信。
这个时候,潘美有些着急,这可是打击柳味最好的时候,若是没有人提及此事,那怎么能行?他以为展青和卫平两人都没有通禀此事,因此他决定按照潘惟吉信中所言行事,找其他人上奏折。
时夏。
早朝的时候天已大亮,空气中的湿润令人觉得有说不出的舒爽。
一名官员上奏将柳味在兴王府城的事情说了一遍,这名官员说完之后,整个朝堂皆是一惊,但赵匡胤和晋王两人却能够保持冷静。
“这……这柳驸马真是……真是太随便了,怎么能肆意凌杀百姓?”
“本以为柳驸马是大才,治理兴王府城绰绰有余,可他刚去没多久便闹出这等事情……”
“柳驸马不仅逼得兴王府城的商人罢市,还激起了民变,更以杀人来止民变,这等做法与圣上的理念是背道而驰的,我等请圣上圣裁。”
大臣议论纷纷,多是讨伐之言,赵匡胤微微凝眉,望着堂下众臣,道:“可还有人要说?”
赵匡胤声音落下之后,赵普开口道:“圣上,此事不可只听片面之言。”
赵普是宰相,他的话在朝中很有分量,他这么一开口,那些本来还嚷嚷的人此时也不由得噤了声。
潘美见此,心头微微一沉,如果赵普要替柳味开脱,那他只怕就要白忙活了,赵普跟圣上什么关系?如果赵普要支持柳味,圣上多半不会拒绝。
因此这个时候,潘美立马站出来道:“回圣上,赵相所言不无道理,此事不能只听片面之词,因此微臣请求派提刑司的人去兴王府详查,看看柳味柳驸马是不是真的随意屠杀百姓,若只是无中之言,岂不是冤枉了柳味?”
柳味是真的杀了百姓,这点潘美并不怀疑,因此只要派人前去一查,不管柳味在兴王府城的功绩如何,在这京城之中,谁都保不了他。
而就在潘美说完这些之后,赵匡胤却浅浅一笑:“不用派人去查了,柳味真的杀了人,确切的说是一百零三名百姓。”
赵匡胤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而他们惊讶的时候,已是心知圣上原来早有派人监视柳味。
潘美听到这话,心知暗喜,心想圣上的探子到底将兴王府城的事情禀报给了圣上,只是他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开口呢?
潘美忽而有一种并不怎么好的预感。
赵匡胤望着那些惊讶的朝臣,很是平静的说道:“柳味在兴王府的所作所为朕都已经知晓,其行为情有可原,也是解决兴王府城最好的办法,凡事皆讲究牺牲,但要看是牺牲大的还是牺牲小的,若只牺牲百十名百姓而能使岭南避免造反的局面,在朕是能够接受的。”
说到这里,赵匡胤微微停了一下,然后望向赵普:“则平,后蜀之乱你最清楚,你且跟诸位大臣讲一讲,当时因为后蜀不稳而造成的损失吧。”
听到赵匡胤这话,群臣已是知道,想要弹劾柳味是不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