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话，声音有些高亢。
    话音一落，最后一层幕布被撕破，两人都怔住。
    王管家脸色涨红，激动的情绪一时难以平复。而顾余念也没好到哪里去，脸色瞬间铁青。
    两人都低着头，谁也不看谁，气氛十分僵滞，连吹来的风都似乎凉飕飕的，让人不寒而栗。
    沉默了许久，还是顾余念最先出声。
    “我说过我这么做都是因为慕青，和其他人无关。”她开口声音冷硬，不复先前的温柔随和。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一直避而不谈的遮羞布撕开了，王管家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当即道：“你说是因为恨慕青才会做这些事，你说不是因为陆震霆，那你可还记得你为什么会恨慕青？”
    顾余念不说话。
    王管家又说：“你们原来可是江城一对有名的姐妹花，虽然不是亲生的，却比亲生姐妹还有亲近。为什么，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又为什么会恨她，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顾余念终于压不住情绪，低吼：“因为她总是抢我的东西！”
    王管家冷哼，“她抢你什么东西了？”
    顾余念恼怒地瞪着他，不说话。
    她的眼早已过了灿如星辰的时候，可在他眼里，她却始终是那个笑起来灿烂的如同鸢尾花一般美丽的女孩。
    可惜这个女孩，早已把一颗心丢在了别人身上。这许多年来，不管自己做什么，怎么做，始终都没办法帮她找回那颗心。
    他无奈苦笑：“慕青抢了你的什么东西能让你记恨这么多年，她不过是抢了陆震霆罢了。”
    当年江城一对有名的豪门姐妹花——慕青和顾余念，虽然不是亲生姐妹，却总和连体婴一般凑在一起。
    两人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气质，却都不约而同地栽在陆震霆身上。
    明明陆震霆一颗心全在童欣身上，她们俩却偏偏要像飞蛾扑火似的，一个个主动送上门。主动献身不成便想除去童欣，一来二去童欣没去掉，却令原本要好的两姐妹直接反目成仇。
    王管家叹气，“你和我说你嫁给陆震岳是因为家里的命令，但我知道你不过是为了报复陆震霆和慕青罢了。陆震岳何其无辜，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就是因为察觉了你的心思才郁郁而终的。”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还搭上了童欣和陆震岳两条人命，你为什么依旧不肯放下他！”
    王管家一字字一句句直戳顾余念的心坎，她终于溃不成军，失态大吼，“我没有，我没有！”
    “你没有，那你为何不肯离开陆家。陆震岳已死，惟凛也大了，为何你不肯离开？因为这里有慕青有陆震霆，哪怕他几年不回来一次，你也依旧心甘情愿的在这里等着！”
    慕青嫁给陆震霆，得偿所愿，所以如今即便和陆震霆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她也没有任何遗憾。
    唯独阿念，她从没有得到过陆震霆，陆家变成了她唯一的执念。
    原以为只要自己真心待她，包容她理解她，总有一天能将她从这执念中带出来，可现在看来……
    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王管家苦笑连连，心里早已灰暗一片。
    他看着低头哭泣的顾余念，某个角落的柔情有蠢蠢欲动的态势。
    他赶紧撇开眼，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迈出两步，身后的啜泣声却如鬼魅一般纠缠着他。终于还是不忍心，他停下脚步，又叮嘱一句：“你也别哭了，回屋去吧。”
    话说完才狠狠心离开。
    却没想到顾余念突然出声叫住他。
    “存思！”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哭音，苍白的音调听的王管家心头一颤。
    终是不自觉停住脚步。
    背后的女人又说：“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不管其他人怎么样，你一定要明白我的心意。我对你……”
    她顿住没说，等了十几秒，王管家回头看她。
    顾余念才接着说：“我对你是真心的，如果你背叛我，我一定会受不了的。”
    话说完，脸颊边又有泪水滴落下来。
    三十年前，当他第一次在花园里看见坐着秋千迎风摇摆的姑娘，看见她嫩黄色的群摆飞扬，他就知道这辈子大概都逃不过这个劫了。
    这些年来，只要她一哭，就是再大的怒气，再多的怨恨也立刻会消失不见。
    今天这一次，和往常许许多多吃醋生气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唯一不一样的大概就是，他终于从她嘴里听到“真心”两个字。而这两个字并不会对他有什么好处，因为他只会更加死心塌地地对她。
    王管家心酸得想流泪，却不知道是开心还是生气。
    他毫不犹豫转身走到顾余念面前，四下环顾一周，没看见有人，才放心地抚上她的脸。
    顾余念按住他的手，轻轻移动，将脸埋在他的手心里哭了出来。
    柔软滚烫的泪珠，掌心的老茧似乎都要被融化了。
    陆惟凛一踏进梅园的门，便看见这样的情形，原有的好心情顿时就被破坏了。
    他冷哼一声，阴沉的嗓音响起：“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俩是真的连一点脸都不要了！”
    王管家大惊，下意识就要抽回手，却因为被顾余念紧紧握着而没有得逞。
    顾余念抬起脸，连眼泪都不擦，恼怒地望着陆惟凛，“既然这么不招你待见，那你还不赶紧有多远死多远！”
    从小到大陆惟凛都没见过她哭，一看见她双颊边的泪，哪里还能想到反讽。
    他只是皱紧眉头，阴鸷地望着王管家，“你欺负我妈了？”
    王管家神色微顿。
    又是顾余念出声：“赶紧滚，不该管的别管！”
    陆惟凛没理她，依旧看着王管家，“说话，你干什么了！”
    王管家终是收回手，双手交握恭敬地说：“二少爷，今天是我不对，不该说一些让二夫人伤心的陈年往事。”
    “存思！”顾余念拉他，“别和他道歉！”
    陆惟凛皱眉，觉得这样的妈简直有些辣眼睛。
    他冷哼，“受虐成性，帮你出头还不乐意。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没时间和你们胡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