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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亲生父母抛弃了
    人们常说:父爱如山高,母爱似海深。可是,5岁的萧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如山高的父爱和似海深的母爱,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到底有多伟大呢?
    蓝天幼儿园里,很是热闹,小朋友们跑过来,又跑过去,玩得十分开心。只有萧雯皱着眉头,撅着小嘴,孤零零地趴在课桌上,在她面前的那块小黑板上,用粉笔写着“感恩父亲节”五个大字,于是,她那颗小小的脑袋里,装满了许许多多的大问题。
    那一天,是1992年6月21日,正是一年一度的父亲节,巧合的是,那一天也是她5岁的生日。萧雯记得,刚来幼儿园时,有个小朋友过生日,大家一起唱了生日歌,还一起吃了蛋糕。在她的记忆里,她从来没有这样过过生日,她以为这是上学才有的待遇,所以,她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这时,于老师发现了她,觉得她有点不对劲,便走过来,轻声问道:“雯雯小朋友,你在想什么呢?为什么趴在课桌上,不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呢?”
    萧雯立即起身,挺直腰背,像个小大人似的,认真地回答:“他们跑来跑去,闹来闹去,太小孩子气了,一点都不成熟,我才不要傻乎乎地跟他们玩呢!”
    于老师显然吃了一惊,他们这个村,说大也不大,左邻右舍、乡里乡亲的,谁家出个什么事,彼此都有所耳闻,更何况“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呢!前几天,萧雯刚被送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小女孩因为家庭变故而显得有些早熟,却不知道这个小女孩竟是如此之成熟!
    不等老师开口,萧雯继续认真地说道:“于老师,其实,我被亲生父母抛弃了,现在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但是,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他们没有钱交学费,所以,我不想上这个学了,麻烦你跟他们说一下,就说我古古怪怪的,不适合上幼儿园……”
    没有人知道,这个5岁大的小朋友,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当然,也没有人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在萧雯的成长过程中,遭遇了许许多多不幸的事情,但幸运的是,她遇到的每一个老师,都是很好很好的老师。他们同情她的遭遇,理解她的脆弱,呵护她的敏感,让她坎坷的人生不至于穷途末路。
    于老师就是其中之一。她虽然年轻,文化水平也不高,但她热爱幼师行业,喜欢和小朋友们一起学习,一起玩耍,小朋友们都很喜欢她,萧雯也很喜欢她。
    “小雯雯,学费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于老师轻轻地抚摸着萧雯的小脑袋,温柔地说道,“江奶奶说了,你爸爸不会不要你,他只是在外面打工,等他挣了钱,就全部寄回来,给你交学费。你呢,就负责快乐地学习,快乐地玩耍,知道了吗?嗯?”
    萧雯勉强笑了笑,然后勉强应道:“好,我知道了。”其实,5岁的她什么都懂,因为她不是在一般家庭里出生的小孩,在她家那个复杂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早熟?怎么可能天真无邪、无忧无虑呢?
    小小的萧雯早就隐隐约约听说了,在她不到两岁的时候,她的亲生父母就离婚了,之后,她的生母抛下了她,带着她的亲哥哥远嫁他乡,而她的生父因为失去了亲儿子,从此一蹶不振,过了一年半载,便也外出打工去了,一两年才回来一次。
    总之,打从记事起,萧雯的世界里便只有爷爷奶奶,没有爸爸妈妈,所以,她也从来没有享受过所谓的“父爱”“母爱”,甚至连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因为家里没有母亲的照片,而父亲的照片都是清一色地戴着墨镜,她看不清他的脸。
    下午四点半,放学的时间到了,依旧没有人给她过生日。萧雯这才明白,幼儿园之所以给那个小朋友过生日,是因为那个小朋友的父母买了蛋糕和饮料,拜托园长和老师替他过生日。原来如此!她从小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虽然有父母生,却没有父母养,自然和别的小朋友是不一样的。
    萧雯背起书包,默默地排在队伍后面,其他小朋友都争着抢着要排在最前面,唯有她不争不抢,每次都排在最后面。小朋友们向园长和老师们挥了挥手,鱼贯而出,然后四散开来,三三两两结伴回家。她家离幼儿园很近,就在月桂河对面,走出大门后,向右走一段路,然后过了月桂桥,再向左走一段路,很快就可以到家了。
    这个时候,萧天佑夫妇还在地里干活,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萧天佑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了,对木工活也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了,只能做一些相对轻松的活儿,被他呵护了大半辈子的江小娟,一下子就成为了家庭的主要劳动力。这不,地里的麻基本上都是江小娟扯出来的,萧天佑扯一会儿、休一会儿,有一大半时间都是坐在边上看着老伴干活,偶尔还会“指挥”一下。江小娟却嫌老头子唠叨,于是没好气地说道:“你行,你厉害,要不,我去一边坐着,让你来?来来来,你来你来!”
    萧天佑咧开嘴,“嘿嘿”笑道:“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老婆子,你赶紧干活吧,我一会儿负责把麻捆好、放好,我们还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家呢,不然雯雯该饿肚子了!”
    无论上山砍柴,还是下地种菜,他们一定会赶在天黑之前回家,因为家里还有一个小萧雯正在巴巴地等着他们。这对善良的老夫妇,为了养育萧雯这个孙女,不仅和老大家、老三家闹翻了,还时不时地会被他们指着鼻子大骂一通。
    其实,他们做了父母该做的事情,也做了祖父母该做的事情,自问一辈子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更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儿女的事情,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境地呢?他们也一直想不明白,大家都是至亲骨肉,为何会反目成仇呢?而且小萧雯那么可怜,难道让老两口也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吗?
    离婚之后,萧家兴心灰意冷,一度想把萧雯送给别人。因为在他心里,儿子才是亲生的,而女儿,迟早都是别人家的,所以也就可有可无了。是萧天佑夫妇极力留下了小萧雯,因为他们舍不得、更不忍心把她送出去,毕竟,送去了别人家,她就是寄人篱下的“外人”了。
    那天,江小娟站出来,从萧家兴手里抢过萧雯,将她牢牢地抱在怀里,然后掷地有声地说道:“你不要她,我们要她!雯雯是我们的亲孙女,我们会好好养育她,有我们一口吃的,就一定不会饿着她!”
    萧家旺闻讯赶来,像小孩子似的嚷嚷:“凭什么呀?凭什么呀?我说老二,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呀?爹娘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凭什么要他们帮你养孩子啊?”
    江小娟心里难受,不由得声泪俱下:“老三啊,你别添乱了好不好?雯雯是老萧家的人,她也是你的亲侄女啊!难道你想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送出去,然后寄人篱下吗?”
    “我不管!总之,谁的女儿谁养!如果老二不想养的话,就让他送人吧!他爱送谁送谁!”萧家旺一边说着,一边挥手,从语气到动作,都显得十分冷漠,见萧家和也来了,便急忙走过去,拉着他说,“大哥,你来得正好,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诚然,萧家和是一个老实人,但老实人不一定善良,至少在小萧雯这件事情上,他赞同老三的说法。其实,他也一直看老二不顺眼,从小到大,他处处让着老二,如今,老二离婚了,更是得寸进尺,仗着自己“可怜”,就处处占便宜,实在可恶!
    “爹,娘,你们年纪大了,应该好好享享清福了,何必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呢?”停顿了一下,萧家和又委婉地说道,“老二想出去闯闯,你们就让他出去闯闯吧!他想在出去之前,给孩子找个家,也是不想孩子跟着他受苦,你们就让他把孩子送人,反正孩子是他的,你们就尊重他的决定吧!或许这个决定,对他,对孩子,对你们,对大家,都是一个很好的决定!”
    听了这话,萧家兴有些上火,赌气似的说道:“爹,娘,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你们就别管了!”
    末了,萧家兴还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人家都说,侄子侄女没了父母,做伯伯叔叔的应该多多帮忙照顾照顾,甚至帮忙养育成人,你们呢,不但不帮忙照顾,还怂恿着送出去,真是善尽天良!没有人性!”
    萧家和微微怒道:“老二,你怎么说话的?是你自己不要自己的女儿,关我们这些伯伯叔叔什么事啊?你不要无理取闹!不要随便把屎盆子往我们头上扣!”
    萧家旺随声附和:“就是!就是!你自己的屁股脏了,自己洗洗,自己擦干净!不要连累父母!更不要连累兄弟姐妹!”
    眼看三兄弟撸起袖子,准备打架了,萧天佑连忙走到他们中间,大声喝止他们,却不小心被口水呛到了,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然后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是亲兄弟,是至亲骨肉,就不能好好相处,互帮互助吗?人生总会遇到一些沟沟坎坎,谁家都会遇到大大小小的难处,该帮忙拉一把的时候,就应该帮忙拉一把,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有些时候,道理不是道理,只是摆设。因此,对不想听道理的人来说,萧天佑讲的那些道理,都是一堆废话,只需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即可。最后,家和家旺两兄弟放话了:“你们老两口,非要帮老二养孩子的话,以后就不要指望我们养老了!”
    就这样,萧雯留在了爷爷奶奶的身边,同时背负着被父母抛弃、被伯伯叔叔仇视、以及对爷爷奶奶心怀亏欠这三座沉甸甸的“大山”,开始了艰难且痛苦的一生。
    从学校到家里,必然会经过大伯家和三叔家,虽然只是短短十几秒的时间,于萧雯而言,却是一个足以令人窒息的过程。每次经过他们两家时,她都要憋好大好大的一口气,然后快速地跑过去。这一次,她又憋了一口气,快速地跑过去,幸好两家大门都紧闭着,没有人看到她飞奔而过的身影,回到爷爷奶奶家门口之后,她才停下脚步,然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啊?小小的萧雯很想很想快快长大,因为她知道,谁也靠不住,只有自己长大了,才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爷爷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