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人给您收拾房间。”妍媸一面说一面叫来小梅，吩咐她去把楼上的客房收拾出来。
    田佩君没再拒绝，能好好陪着妍媸待一段时间，她也是愿意的。毕竟等回了金陵，再见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尽管她是真心不希望妍媸留在北平留在阮无城身边，可她已经有了阮无城的孩子，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趁着田佩君跟莲红去楼上看房间的功夫，妍媸问了杨副官金陵的情况，听说有不少官眷上门找过田佩君，打着探望的名义去打探消息，管家一律以太太伤心过度在北平重病不起挡了过去。
    看过房间，开饭之前，田佩君跟妍媸讲了许多孕期的注意事项，这种事本就应当是母亲为女儿操心的，妍媸的母亲早已去世多年，便由她代劳了。
    妍媸边听边叹气：“要是舅妈能一直陪着我就好了……”
    田佩君拿指尖点她的额头：“你倒是乐意，莲红还不愿意呢？”
    妍媸转头看莲红：“她为什么不愿意，她也可以一起留下来啊。”
    话说出口妍媸就觉得自己脑子傻了，于是玩笑道：“原来是舅妈偏心眼，要留在金陵照顾你的儿媳妇。”
    莲红脸颊微红，跟妍媸闹在一起：“你又开我玩笑！”
    妍媸往一边躲：“我说的是实话。”
    “你们俩小心点，小媸怀着孩子呢……”
    客厅里好一阵笑闹，然而这么高兴的氛围只持续到午饭便消散了，林涵儿到前厅来吃饭，妍媸怕田佩君担心，介绍她是阮无城的表姐，在馨园小住。
    田佩君到底是跟着程世鸾见过大世面的，一见林涵儿心中便有了数，脸顿时就拉了下来：“你孩子还在肚子里，阮少帅就迫不及待的纳一房姨太太进门了？”
    “不是……”妍媸刚想解释，一旁的林涵儿已经开始掉眼泪了，她哭着道：“涵儿不敢奢求城哥给我名分，只求能留在城哥身边，时时看他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妍媸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在她舅妈面前来这一套，她恐怕还不够格。
    果然，田佩君端正了下坐姿，一下一下抚着腕上玉镯，眸中逐渐褪去温和的底色，透出一股莫名的寒意来：“你求不求名分都是你的事，阮少帅给不给你名分那是他的事，你的事和他的事都与我无关，我管不着，我要管的是小媸的事，你留在他身边，时时看他一眼，你是心满意足了，可要是小媸心里乐不乐意呢？”
    林涵儿一愣，眼里的泪顿时汹涌起来：“涵儿……涵儿不会跟妍小姐争城哥的，城哥心里只有妍小姐，涵儿不敢肖想。”
    “争？”田佩君似是抓住了关键字眼，笑了一下：“这个字说的好，为人做事，讲究量力而行，我们喜欢什么东西，即便是想争，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是否争得过。我们程家自祖上三代起便没有过纳姨太太的先例，我跟小媸的舅舅膝下只有一子，除此之外便是小媸这个外甥女。她跟阮无城正式结婚时，便是总统跟总统夫人也要给我们三分颜面来参加她的婚礼的，你说你不与她争，我倒要问一问，你拿什么与她争？”
    林涵儿嘴唇抖的如同筛糠帮，她想说什么，最后却没说出来。
    “还有，你口口声声说你不敢肖想，那又何必一口一个城哥叫的如此腻歪人？”田佩君冷声说：“你若不求名分，不做姨太太，那便老老实实叫一声表哥，若你想做姨太太，这么叫更不像话了，规规矩矩的唤一声老爷，少帅，才符合你的身份。”
    林涵儿哭的越发厉害，她是哭惯了，在林家，她是姨太太所出，连同她的生母在内，跟她一起受尽欺侮，后来嫁到陈家，前几年倒也过了段时间的好日子，自从她查出不能有孕开始，陈家突然变脸，姨太太一个一个纳进家门不说，个个都能骑在她的头上，她只能流泪。
    “再有……”田佩君并没有因为她的眼泪就打算放过她，而是继续说：“你在饭桌上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涵儿不敢……”林涵儿拿着帕子抹着眼泪，声音里带着啜泣。
    面对疾言厉色的田佩君，林涵儿无法吃下去了，勉强待了片刻，便起身离开了。
    她一走，田佩君也搁下筷子：“阮少帅这是什么意思？当我们程家没有人，好欺负吗？”
    妍媸有些哭笑不得，既为舅妈为自己出头感动，又为阮无城觉得冤枉，沉吟片刻，她把那日在焦子尧订婚宴上的情形简单说了一遍，又把阮无城跟林涵儿的过去几句话待过。
    本以为田佩君听了会消气，没想到她反而更加生气的拍了一下桌子：“这位阮太太，欺人太甚了！等你舅舅回来，我便让他来北平一趟，跟阮督军好好理论一番。”
    “舅妈……”妍媸赶紧阻拦：“这点小事，我能应付的来，您不用担心。”
    “小事？”田佩君一瞪杏眼：“这是小事吗？你现在怀着孩子，这个女人整天在你们两个人之间晃荡，影响不影响你的心情我就不说话，阮无城呢？怀胎十月不能同房，他是男人，能控制的了自己吗？”
    “额……”舅妈想的也太长远了一点……这些问题，妍媸都还没有想过呢。
    莲红还不太明白男女之事，但约么也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不禁红了脸。妍媸也有点尴尬，轻咳了两声。
    “这件事听我的。”田佩君说：“你什么都不用管，安安心心的把孩子生下来，结了婚还能离婚，大不了你带着孩子回金陵，我们程家还是养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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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田佩君去了楼上休息，上楼之前，她跟妍媸说等阮无城回来之后要跟他好好聊一聊，至于聊什么，不言而喻，肯定是跟林涵儿有关的事。
    妍媸觉得事情闹的有点大，餐桌上见识过田佩君把林涵儿堵的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之后，妍媸颇有点为阮无城担心，想了半天，特意让小梅去前面大门口等着，提前给阮无城说一下今天发生的事。
    快黄昏时，小梅回来了，妍媸正跟莲红在客厅里弄香料，小梅快步进门，凑在妍媸耳边低低的耳语了一番。
    妍媸眉头微蹙，冷声道：“她看着不显山不漏水的，想不到还会恶人先告状这一招。”
    莲红不解：“什么恶人先告状。”
    “我让小梅去大门口等着无城，跟他说待会儿舅妈要跟他说话，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你猜小梅看到什么了？”
    “什么？”
    妍媸看一眼小梅：“你说。”
    小梅忙说：“林小姐到的比我还早，就在前面的风口里等着，穿着件单薄的旗袍，外面要下雪，这温度我瞧着都冷。她一见少帅的车回来就扑上去，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哭的，浑身发抖，求少帅别赶她走。好像我们太太欺负了她似的。”
    这一些列的动作，堪比戏文里唱的还精彩——扮柔弱，扮可怜试图获得同情，以退为进，恶人先告状，试图破坏妍媸跟阮无城之间的关系。
    莲红不禁咂舌：“好深的心机——那你们少帅怎么说的？”
    “我们少帅理都没理他。”小梅得意道：“少帅正在跟陈副官说话，待会儿就回来了。”
    莲红：“那就好，那就好。”
    妍媸却不觉得好，今日的事着实给她提了个醒，林涵儿这个女人，虽然整日哭哭啼啼，可她的内心绝不像外表那样柔弱，是个包藏祸心的人。
    看来阮无城之前担心的没有错，她不能生育，万一将这股怨气撒在她身上，对她的孩子做出点什么来，那可真是追悔莫及。
    好在阮无城已经决定会送她走。
    阮无城很快回来了，陪着田佩君跟妍媸一起吃了晚饭，晚饭之后，他便跟田佩君去了偏厅，具体说了什么妍媸无从知道，只知道田佩君从偏厅出来看见妍媸的时候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
    妍媸不知道何意，回到二楼之后追着阮无城问。
    “舅妈的意思是，把你彻底交给我，以后的路要我们两个人一起走。”阮无城轻描淡写的说。
    妍媸不相信，阮无城忽的扳住她的肩膀，正色道：“小媸，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步任何人的后尘。”
    妍媸更是一头雾水，待要继续追问时听到门外的传来一声尖叫伴着瓷器破碎的声音。
    小客厅的门外就是楼梯，之前没有外人住，如今住着田佩君和莲红，听声音是莲红的，妍媸连忙推门出去，阮无城紧随其后。
    只见二楼拐角平台处，莲红木木呆呆的站在原地，地上碎了个青花瓷的汤碗，里头的药汁撒了一地，汤碗旁边站着手足无措的陈立。
    阮无城脸色微沉，看向陈立：“怎么回事？”
    陈立忙道：“我有事要跟少帅汇报，走到这里遇到这位……小姐，不小心碰到她打翻了碗，属下鲁莽，请少帅责罚！”
    莲红端的是田佩君的药，妍媸嘱咐小梅煮好之后给田佩君送上去，莲红勤快，她闲不住，于是自己下来端，端着药碗走的慢，而陈立走的急，两人就这么碰上了。
    “没烫到吧？”妍媸走过去，问莲红。
    “没有没有。”莲红摇着头，脸颊有点红，轻轻的跟妍媸说：“就是佩姨的药都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