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妍媸觉得,自己在妍涵诺身上有点妇人之仁了。
在北平她跟五姨太合谋陷害她的时候,她就应该狠心一点,斩草除根,现在就不会这档子事。然而她还是念了一丝血脉之情,同时想着,若是妍涵诺肯老老实实的待在妍家过日子,日后曹家老爷和太太肯定会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看待,日子不会太难过。
没成想,她的一丝心软,换来的却是妍涵诺今日的变本加厉,可见,狗的确是改不了吃屎的!
此时此刻,妍涵诺正躲在余栩扇身后眼泪连连,她一副怕极了妍媸的样子,浑身瑟缩发抖。妍媸的视线扫过她最终落在余栩扇身上,“还有余大小姐,您如今的手段比之在北平时长进了不少,看来余督军的死的确对你打击很大。”
余栩扇没料到妍媸直接把话挑明,愣了一下,雍容的面颊上闪过一丝慌乱,“我跟你并不认识,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没关系,待会儿你就明白了。”妍媸保持着微笑,回头对随从递了个颜色,那人迅速的离开大厅,回来时手里多了个文件袋。
是妍媸曾给王太太看过的文件袋,里面的东西都是关于余栩扇的。
周围的人群嘈嘈切切,都在议论妍媸跟妍涵诺的事情,原本去了会客厅聊天的男人们也回到了大厅里,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心里好奇,都凑了过来。
“怎么了?”许总长跟王厅长一前一后走过来,发问的是陆总长。
许太太看了许总长一眼,蹙着眉头正要小声解释,余栩扇先说开口了,她眼里包着一汪泪,身体半弯下去,“姐夫,老爷,你们要为我主持公道啊……”
她唤许太太阿姐,自然唤陆总长姐夫。
见自己最宠爱的姨太太流泪,王甫忱赶紧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关切道,“这是怎么了?路上不是还高高兴兴的吗?有什么事你尽管告诉我,谁让你不痛快,我便让她也不痛快!”
“是我不好,给阿姐和姐夫添麻烦了。”余栩扇哭诉道,“老也知道,我是北平人,家道中落,不得已才流落到金陵,有幸被老爷收留才没流落街头。我在北平有个好姐妹,就是阿诺……”
余栩扇回头,抓住妍涵诺的手,乍一看,倒也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前几日我收到阿诺的信,她在信里说,她两情相悦的男人被迫娶了自己的妹妹。婚后男人放不下她,几次三番纠缠,结果她……有了身孕。这件事被她妹妹知道了,妹妹把她嫁给一个傻子不说,还要杀了她和她的孩子。阿诺没有办法,跑来北平投奔我,没想到……程司令的外甥女就是阿诺的妹妹……难怪她如此下得了手……”
言外之意就是,妍媸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有程家在背后撑腰。
许总长跟王厅长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厌恶!哪一个有身份的男人身边没有三妻四妾?姐妹两个共侍一夫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可这个女人,仗着舅舅一朝得势,要杀自己的亲姐姐,天底下竟有如此恶毒善妒的女人!
“你……胡说八道!”田佩君大怒道。
虽然知道妍媸已经有所谋划,可是听到余栩扇这样的说辞,她还是怒气上涌,一时间没有忍住。
“程太太……”许太太走上前来,神色复杂道,“你跟程司令关系好,整个金陵众所周知,你们至今只有一个孩子,把外甥女当做亲生女儿也是情有可原,只是……您这外甥女,也太不像话了些……”
方才许太太到处宣扬田佩君把自己的外甥女当做亲生女儿时还有不少人打过跟程家结亲的念头,此刻,全部都消退了。
且不说她已经有了男人,单就是这个稍有不如意就置人于死地的性子也消受不起啊。
同样想法的还有于鹏。
他今天是带着师母的任务来参加舞会的,妍媸长的漂亮,身段也好,身上既有少女的娇憨也有少妇的风情,很合他胃口,他原本也打算好好享用一番的,谁知竟是这样的人!
田佩君的确是把妍媸当做女儿,她不允许任何外人诋毁妍媸,沉下脸正欲发作,这个时候许总长突然开口,“小小年纪就如此的跋扈,我知道程司令公务繁忙,但也不可把精力全部放在公事上,也得管教管教身边的孩子。”
看到心爱的姨太太落泪,王厅长心疼的不行,也怒道,“这位小姐是我姨太太的朋友,如果妍小姐想要杀她,就先过我这关!这里是金陵城,是国都!就算程司令手眼通天,也由不得你撒野!”
这是当众给程家难堪。
两个人这话一出口,妍媸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丝光亮,她牢牢的抓住了。
面对议论纷纷的人群跟眼前对她发难的余栩扇陆总长等人,妍媸非但没有辩解,反而迅速凑到田佩君耳畔低声问了一句:“政府高层可有让舅舅接替陆军总长一职的意思?”
田佩君正气的要命,听到妍媸的话,愣了一愣,很快低声回答了一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了?”
妍媸拍了拍舅妈的手。
她就说许太太特意把她介绍给那个于鹏奇奇怪怪的,原来于鹏是许太太的安排,不是余栩扇。
“不知道王厅长纳余小姐当姨太太的时候,有没有调查过她的身份?”妍媸看着王厅长道。
王厅长微怔,余栩扇抱住王厅长的手臂,对妍媸道,“别想靠转移话题来牛转局面,你仗势欺人……”
“我是不是仗势欺人你心里很清楚不是吗?”妍媸声音微冷,直接打断她的话,“看的出来,王厅长对你的确疼爱有加,如果大帅在天有灵,应该也能瞑目了。不知道王厅长知不知道你就是北平前任督军余杭生的女儿,余家的大小姐余栩扇?”
余栩扇有些慌,她没想到妍媸会挑明她的身份,矢口否认道,“你……你血口喷人!”
“我可以作证。”一直在后面静观其变的林立农走了过来,“我能证明妍小姐所言不虚,这位九姨太,确确实实是北平前任督军的千金。”
此话一出,周围众人都是一惊。
王厅长更是吃惊。
他知道九姨太之前家世不错,后来家道中落,至于到底是什么家世,他怕她伤心,从来没有问过。不过……前任督军已经死了,也碍不到他什么。想靠这个转移注意力,做梦!
“我的姨太太是不是前任北平督军的女儿跟妍小姐要杀自己亲姐姐有什么关系吗?”王厅长咄咄逼人的问。
“当然有了。这个女人确实是我大姐,她的婚事是由我父亲亲自定下来的,嫁给北平经商的曹家。半个多月前举办了婚礼,当时我跟我大哥在苏州程家祖宅祭拜我外公外婆,未能参加,林三当家的参加了,这一点他能够证明。”妍媸神色淡淡的说完,随后将手里的文件袋拆开后将里面的东西分别递给王厅长许总长一众人。
王厅长跟许总长看了,脸色皆是一变。
余栩扇在北平风评不佳,跟洪帮二当家的丑事被爆出来之后名声更是一落千丈,报纸上关于她的花边新闻很多。
许多男人口口声声的说不在乎女人的过去,但说归说,亲耳听到,亲眼看到又是另外的一种体验。
比如王厅长,众目睽睽之下看到自家姨太太在有未婚夫的时候跟别的男人偷情的花边新闻后,仿佛被扇了一个耳光一样,脸上火辣辣的。
“报纸上说的是真的?你跟洪帮的二当家……”王厅长凌厉的视线射向余栩扇。
余栩扇大惊失色。
她跟二当家的那桩事在北平闹的人尽皆知,就算她否认,王甫忱也可以查。
“不是,是……是妍媸这个贱人陷害我的!”余栩扇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她知道王甫忱很吃这一套,跟了他以后,用这招逼退了他身边的许多女人。
王甫忱果然心软,正要安慰,妍媸轻笑道,“你刚才口口声声说跟我不认识,既然我们不认识,没有见过面,我又怎么会陷害你呢?”
王甫忱要安慰的动作就僵了。
“其实我跟舅舅舅妈刚刚相认不久,相认一事是林三当家一力促成的。在此之前,我父亲为了妍家的利益,将我送到余家做余杭生的十七姨太……”
感受到周围传来的不可置信的目光,妍媸顿了顿,才继续道,“所以我跟余小姐是老相识了。我大姐喜欢的也不是我的男人,而是余小姐的未婚夫,为了这个,余小姐曾经勒令整个帅府,不许任何人放我大姐进去。没想到,今天为了让我身败名裂,让我舅舅担上一个以权谋私的罪名,竟把这些事都安在我的身上,真是好心机,好算计!”
妍媸的话音一落,许总长跟许太太立刻对望了一眼。妍媸注意到了,心里越发肯定。
余栩扇身后的妍涵诺见事情败露,柔弱可怜立刻演不下去了。
她自小是被妍大太太捧着长大的,根本演不了可怜。
妍涵诺看了一眼余栩扇,她微眯着眼睛盯着妍媸,不知在盘算什么。片刻之后,她突然捻着帕子捂住胸口,呼吸急促,眉头紧蹙,身子软绵绵的倒下去。
陆许长反应最快,一把扶住余栩扇。对余栩扇心有芥蒂的王厅长见状心头一软,也抱住了她。
“快……快送她到楼上去,她有心痛症。”说话的是许总长。
许太太心头微惑,余南馨有心痛症,她都不知道,怎么自己的丈夫如此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