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媸坐在一旁,看着满脸恭维的妍豪浩,心里一片冰凉。
妍家是皇族后裔,妍豪浩向来以贵族自居,可他现在这副样子,哪里有一丝一毫贵族的影子?所谓贵族,并不仅仅是有钱有权,起码得有气节吧。
茶是妍涵诺亲自端上来的,递给阮无城时妍涵诺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声音媚的几乎能滴出水来,“少帅,请喝茶。”
妍涵诺实在不适合这样的路子,妍媸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老爷,少帅要跟小媸结婚,这是咱们家的大好事,要好好准备一番才行啊。”妍大太太适时的插话。
“没错,是得好好准备。”妍豪浩满意的看了妍大太太一眼。
他要让整个北平城都知道他的女儿要嫁给新督军的少帅了,看日后生意场上,谁还敢给他使绊子!
“女孩子家喜欢的东西都差不多,正好诺儿也准备订婚,我想着,把她跟小媸的一道准备……”妍大太太一面说一面看阮无城的神色,见他面色如常,才继续道,“不如我明天带着诺儿去小媸那里看看,还缺些什么,该准备些什么。”
带着妍涵诺去冯公馆,一听就没安好心,妍媸当即便要拒绝,这时阮无城不动声色的捉住了她的手,妍媸回眸看他,见他神色淡淡的,不徐不疾道,“婚礼的一切事宜都有人准备,不过我们到底年轻,若是家里人不放心,尽管去看。”
“怎么不放心,放心放心,少帅必不会委屈了我们小媸。”妍豪浩连忙道。
阮无城没有在妍家呆多久,说了正事闲谈几句之后便起身告辞,妍大太太极其热情的挽留他们留下来吃晚饭,妍媸直接拒绝了。
留下来吃晚饭,她怕消化不良。
回到冯公馆,吃过晚饭妍媸便上了楼,洗了澡之后,她立刻把自己摔进床上准备睡了,今天被阮无城带出去逛了整整一天,比跟焦雅逛街还要累,而且又遇上妍涵诺跟妍大太太,好好的事情搞的大煞风景。
阮无城洗完澡出来,见妍媸已经上了床,微微蹙眉道,“头发还没干就这么睡,仔细明天头疼。”
“我累,我困。”妍媸趴在枕头上,声音发闷。
阮无城去浴室拿了块干毛巾,坐在床头后让妍媸靠过来,用毛巾仔仔细细的帮她擦,妍媸的头发又黑又顺滑,手感极好,阮无城轻轻擦拭着,心头一片柔软。
“他们是不是对你很不好?”阮无城突然问。
妍媸闭着眼睛,刚有了一丝困意,听到他问,倏然睁开眼,“什么?”
随后她反应过来,这个他们是指妍家的人。
“大太太为人苛刻,她的两个孩子都随她,很会恃强凌弱。小时候我母亲若给我什么好东西,她们看到了,一定会想尽办法的抢过去。我母亲……”说起母亲,妍媸语气怅然,“她性子软,不大会反击,后来五姨太进们,爹厌倦了她,不管她了,大太太更加变本加厉的欺侮她,她才郁郁而终……”
妍媸说着,鼻头微酸,她翻个身,抱住男人的腰,将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腰身上,丝绸的料子轻薄顺滑,隔着薄薄的布料,她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暖意,“家应该是温暖的,可以卸去心防彻底放松的地方,可是在妍家,我从没有过,提心吊胆,小心翼翼,长大后,又成了妍家笼络权贵的工具……”
妍媸没再继续说下去。
其实从小到大妍媸都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别人欺侮她一分,她就要还十分回去,天不怕地怕,所以她才能在妍家活下来,而曾经想要陷害她的妍涵双,坟头草已经老高了。
她的性子是后来到了帅府之后才慢慢收敛的。妍家再怎么勾心斗角,都还是小打小闹,到了帅府,她才真正见识了女人之间的斗争,帅府的女人大多是为了娘家的利益,所以不得不争宠。八姨太,不就是因为被余杭生送回娘家,才对她动手的么。
阮无城缓缓的抱紧了她,垂头贴着她的鬓角,声音低沉,“放心,以后绝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我要你在这北平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万事随心,事事顺遂,谁也不敢欺负你,轻视你。”
他的声音很轻,每一个字却像有千金之重,砸在妍媸的心窝里,她愣愣看了阮无城好一会儿,心里热流涌动,片刻之后,她起身揽上阮无城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主动吻他的后果就是妍媸又被折腾的浑身无力,他像是不知餍足一般,紧紧痴缠着妍媸,不死不休似的。
许是洗澡的时候冻着了,再加上阮无城这么折腾,妍媸半夜发起烧来,她睡的极不安稳,一晚上翻来覆去,哼哼唧唧的,阮无城给她吃了药,几次探了她的额头,并没有退的迹象,实在放心不下,于是第二天推了几件不太重要的事情留在家里等医生过来。
无奈的是,人算不如天算,督军府打电话来请他过去议事,估计是因为金陵那边要派人来北平商谈军队改编的问题。如今各地军阀林立,为了争夺地盘征战不休,这个节骨眼上想收编这些军阀,谈何容易?阮无城不用想也知道阮庆丰是怎么跟金陵派来的特派员打太极的,让他过去,是做那个拒绝的恶人的。
这事情搞不好会得罪金陵那边,后果严重,不是小事。于是阮无城换了件衣服下楼,容叔跟白姨都候在楼下。
“我去督军府,太太不舒服待请严大夫过来给她看看,不管什么结果都打电话告诉我一声。”阮无城边走边吩咐。
他说的是太太,不是妍媸。
容叔跟白姨对望一眼,转瞬便明白了风向,那位妍小姐,从此就是冯公馆真正的女主人,他们的三少奶奶了。
“我这就去给严大夫打电话。”容叔点头应下。
上车之际,阮无城又想到什么一般回过头来嘱咐道,“对了,待会儿让人叫醒她,弄点清淡的饭菜让她吃了再睡。”
白姨连忙答应。
阮无城走了没多久,妍媸就起了。
她是被焦雅强行叫起来的。
下楼,妍媸把自己陷进沙发里,有气无力道,“你怎么这么早过来?”
“早?”焦雅边吃厨房给妍媸做的瘦肉粥边道,“都快中午了呀,哪门子的早啊。不是,你最近怎么回事啊,门也不去了,街也不逛了,天天憋在家里干嘛?”
“没憋在家里,这不是我表哥来北平了,等他忙完这边的事情我要跟他一起回苏州老家祭拜我外公外婆,这几天就在想带点什么礼物,总不能空手吧。今天本来打算起来就给你打电话的,结果着凉了,头疼,懒得动。”妍媸接过白姨递过来的粥,说了一句。
“这么严重?让医生来看过了吗?”
“找了,一会儿过来。”妍媸边吃边说。
一碗粥差不多见底的时候,严大夫来了。
问了一些最近的情况,看了舌苔眼睑,最后又诊了脉象,严大夫一脸严峻的兀自摇头,接着又点头,就是一言不发。
焦雅是个急性子,见他不说话,不由得急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很严重吗?能治好吗?”
容叔闻言轻咳了一声,焦小姐这话实在是太不注意了,要是被先生听到,那还了得!不过是一场风寒,却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妍媸了解焦雅,知道她是说者无心,压根不会放在心上,不过见容叔不大高兴,她连忙推了她一把,“快去吃粥,少说话。”
焦雅自觉失言,讪笑道,“急死我了,唉……”
好半天,严大夫收回诊脉的手,“夫人以前可受过什么伤?”
妍媸犹豫了一下,“嗯,以前受过枪伤,早就痊愈了。”
“太太的风寒没有什么大碍,吃几服药就会好。”严医生道,“但是太太的身体有些虚,像是之前受伤时伤了元气,身体没有养回来,我给您开些温补的药材,平时要多注意休息,尤其是房事要节制,不可纵欲过度。”
妍媸一愣,旋即红了脸。
当着这么多人说她纵欲过度,让她房事要节制,她的面子往哪里放啊!
送走了大夫,焦雅一时没有忍住,笑倒在沙发里,“这个大夫挺有意思,说什么伤了元气没有养回来都是废话,都是为了后半句做铺垫的……”
“不许笑,快喝粥。”妍媸盛了一勺粥去喂焦雅,焦雅往一旁躲,两人一阵笑闹。
笑完之后,焦雅收敛神色道,“说真的,看到阮无城对你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说起来我也算是他的帮凶,要是你过的不好,我肯定会自责一辈子的。”
妍媸知道焦雅是真心为她高兴,用力抓住她的手。
“你们两个人的事情现在已经翻到明面上了,以后你也要小心一些。他们家可比帅府复杂多了,阮无城的父亲特别偏心他大哥,继母又有手腕,到时候麻烦少不了。”焦雅轻言提醒道,这些阮无城也说过,妍媸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阮无城跟他父亲不合外面都知道,督军府里的人也奈何不了他。他在军中的威望比他大哥高多了,定能护你周全的……”焦雅怕她害怕,又安慰了几句。
妍媸点了点头,“我都知道的,放心吧,我也不是经不起一点风浪的小白兔。”
焦雅笑了笑,接着又叹了口气,满脸担忧的说道,“要是子尧能有阮无城一半的手腕……”
“子尧怎么了?”妍媸不由得问了一句。
焦子尧虽然纨绔,但却是个乐天的人,前几天焦雅还说他要跟荣家大小姐订婚了,怎么今天焦雅这幅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