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倒众人推罢了。”七姨太似乎也很清楚这其中的内幕,凑近妍媸道,“听说孟梓里背景很深,大帅怕王家的事还不足以撼动他市长的位置,反正凶手也抓不到,索性就栽倒他头上。”
“这倒也是。”妍媸点着头道。
这其中的玄机,妍媸是能猜到一些的,孟梓里跟余杭生不睦已久,在北平余杭生虽然握着枪杆子,但很多事情上还是要受孟梓里的掣肘,有个大好机会能彻底除掉他,他怎么能不抓住。
酒足饭饱时已是深夜,果酒虽然香甜,但喝多了仍旧上头,妍媸头重脚轻,有些头晕。七姨太不放心妍媸自己回房,差了两个小丫头送她回去。
天空月色正好,星河满天,许是因为酒气上头的缘故,妍媸倏然间想起了阮无城,这些日子以来,她总是会想起那天在北平饭店的休息室,跟阮无城四目相对时的感觉。
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他和她。
尽管她刻意不去见他,甚至无视他的短笺,可是那种感觉却像是刻在了她的心里,让她总也忘不了。
“太太,您可回来了,您若再不回来……”绿荷拿着披肩迎上来,看到妍媸身边扶着她的小丫头顿时噤声。
把人从丫头手里接过来,绿荷客气的道了谢,关好院门才扶着妍媸往房间里走。
“太太怎么回来的这么晚?主人等了快一个小时了。”绿荷凑在妍媸耳边低低的说。
妍媸一怔,这时绿荷开了门,房间里灯火煌煌,阮无城陷在她的小沙发里,一手搭在扶手上撑着额头,一手拿着一本她用来消遣时光的闲书。
看这样子,是等了挺久了。
“回来了?”看到妍媸进门,他合上书,直起身体。
“嗯。”
妍媸在据他一步之遥的位置站定,方才萦绕在头上的酒气瞬间散去了一些,她对阮无城道,“七姨太的小厨房新请了个厨子,她留我用晚饭,所以……就到这个时间了。”
“哦。”阮无城点一下头,大掌朝她伸过来,沉静唤,“过来,让我看看。”
妍媸很配合的坐过去,她身上一股子酒气,阮无城轻轻挑眉,问了句,“喝酒了?”
妍媸很老实的点了点头,“喝了一点。”
“让你抽时间去一趟冯公馆,为什么不去?”阮无城低声问。
“最近府里事情太多了,没有时间。”妍媸咬着唇说。
这个借口是她早就想好的,烂熟于心,张口就来,而且不用因为撒谎而觉得心虚——因为最近帅府的事情确实很多,穆慈恩病着,马上要过年,还要筹备余栩扇的婚事。
这些,阮无城都是知道的。
妍媸觉得这个借口天衣无缝,哪知阮无城眉梢一跳,神色玩味道,“这个借口可不怎么样,你有时间去七姨太房里用晚饭,却没时间去冯公馆陪我吃饭,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额……”
妍媸被他问的一滞,半天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愣了半晌,索性不回答了,酒气又开始往头上窜,她晕的很,也没什么力气思考,想了想,干脆把头埋进他怀里,企图使用怀柔政策。
她的这点小心思,自然躲不过阮无城的眼睛。
“这样就像堵我的嘴?”阮无城轻哼道,“数日没见,你倒是越发聪明了,懂得先发制人。”
妍媸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很小声的嘀咕,“我一直都很聪明。”
阮无城像是想起什么,面色微寒,良久才道,“的确。”
随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妍媸,“你三姐的信,看完便烧了,也不要回信。”
“为什么不能回信?”妍媸从他怀里起来,接过信,不解的问了一句。
“你姐姐应该知道孟梓里的一些把柄,孟家的人一直在找她,你给她回信,有可能会漏了行踪。”阮无城解释道。
“可是孟梓里,不是要倒了吗?”妍媸越发疑惑,忽闪着水眸看向阮无城。
她大概是不知道她喝了酒脸颊微红的样子有多诱人,阮无城不禁呼吸一窒,好一会儿才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孟梓里在北平经营多年,哪里有多么容易倒,小心为上,总归是没错的。”
“好吧……”妍媸不情愿的应道,随后垂头看信。
信的内容不多,寥寥数行,妍枝雅在信了说了些她在海城的近况,她说海城的确是个遍地生金的好地方,而她也结识了一些人,算是安定了下来。
妍媸真心替妍枝雅高兴,不过最让她欣慰的是妍枝雅的信从头到尾都叫她妹妹,从小到大,她上面有三个姐姐,可是直到此刻,她才真切的感觉到,她是有一个姐姐的。
妍媸忙着看信,拼凑妍枝雅在海城的生活,而阮无城,却一直在看她。他又恢复了那个姿势,一手撑在沙发扶手上撑着额头,双腿交叠,整个人透着一股豹子般的慵懒。
等到妍媸看完了,他从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金属打火机递给她,“烧了吧。”
妍媸有些舍不得,轻叹一口气道,“一封信而已,又没有人到我房里来翻,为什么不能留着啊?”
“万一有呢?”阮无城不为所动的说,抬手拿过信纸点燃,“假如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人翻到了这封信呢,不仅她的行踪暴露,你也难逃麻烦。”
看着那封信一点一点的化为灰烬,妍媸心里唏嘘,想着阮无城刚才说的话,心中却是一动,“考虑的如此周全,行事如此小心,阮无城,你真的只是余杭生身边的一个小小少将吗?”
他不动,定定看住妍媸,“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是。”妍媸转转眼珠,狡黠道,“你看,你到我房里来这么长的时间,从来没有人发现过。陈立虽然是军中的人,但是他只听命与你,还有……”
妍媸还想说容叔他们都称呼他为少爷,焦子尧也说过他根基很深,还有很多细节,但是妍媸没有说完,她的话被“咚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
是有人再敲院门。
妍媸一下子站了起来,这时绿荷慌忙推门进来,看了看阮无城,最后看向妍媸道,“太太,有人敲门,似乎是五姨太,怎么办?”
妍媸简直想给自己一嘴巴,她刚刚还说阮无城到她房里这长时间从来没有人发现过,话都没说完,五姨太就来了……
她该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怎么办?万一她看到你在我这里,麻烦大了,要不然你先躲躲?”妍媸四下看了看,指了指衣柜道,“先躲进去。”
门口的绿荷嘴角抽了抽,而阮无城则凛了眉,“你让我躲衣柜?”
妍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确实不太像会躲人家衣柜的人。
“事急从权嘛,你先委屈一下吧,行吗?”
“不行!”阮无城斩钉截铁道。
敲门声越发急促了,妍媸看他稳若泰山的样子,不由得心焦道,“那你总不能坐在这里等着他们进来吧……”
阮无城这才站起身,他看了一眼绿荷,绿荷立刻退了出去,待到门关上,他微微低头,做了一件从妍媸进门那刻起他就一直想做的事——吻住她的唇。
妍媸懵了一下,主要是都这个火烧眉毛的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情吻她!
不过阮无城很快放开了她,同时说了一句,“去开门吧,躺到床上去,就说醉的厉害,睡着了。”
阮无城说完便推门走了。
妍媸愣了愣,立刻吩咐绿荷去开门,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脱了衣服躺进被窝里。
院外一阵吵吵嚷嚷,是有人进来了,妍媸拥着被子坐起身,刚一坐直,五姨太便推门迈了进来,不仅如此,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不速之客——余栩扇!
妍媸掀开被子下床,“大小姐?五姐姐?你们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府里能出什么事,是大小姐的猫不见了,丫头说亲眼看到跑到你院子里来了,这才来打扰十七,十七不会怪我们吧。”五姨太笑着道。
妍媸心里冷笑着想,余栩扇的猫还真是个好道具,被五姨太用了一次又一次!
“怎么会呢。”妍媸皮笑肉不笑道,“既然有人亲眼看到跑到我这里了,那五姐姐就替大小姐好好找一找吧,今日在七姐姐那里多喝了两杯,现在头疼的很,就不陪姐姐一起找了。”
五姨太扫过房间一圈,才道,“我也听说七妹小厨房里新请了个厨子,据说是宫里的御厨呢,十七是个有口福的人。”
妍媸笑了笑,没有答话。
这时进门口一言未发的余栩扇缓步走到了妍媸的衣柜旁,她站住脚步,一双眼睛像是能喷出火来似的直勾勾的盯着衣柜。
“大小姐该不会认为那猫躲在我的衣柜里了吧? ”妍媸眯着眼睛问。
“为什么不会?”余栩扇口气强硬的说。
门没关,有冷风灌进来,妍媸两只手臂抱在胸前,对余栩扇一笑,话头却是对着五姨太的,“既然大小姐这么说,不如就请五姐姐把衣柜打开,让大小姐看一看,也免得像我在衣柜里藏了人似的。”
妍媸把话挑明,五姨太倒是迟疑了下。
她如今管着帅府,虽说是打着找猫的名义,可是大半夜的到妍媸的院子里来,无凭无据的开她的衣柜,若真是发现个男人倒好办了,若是没发现,她会不会闹到大帅面前去?
于是五姨太打了个圆场,“十七就爱胡说,你的衣柜里怎么可能藏人呢,不过是大小姐找她的猫儿心切罢了。”
妍媸冷了脸,“那就打开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