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看出妍媸的想法,阮无城喝了一口粥,继续道,“不只是督察专员,还有军政部的委员,他们到北平公干,孟梓里招待他们的除了好酒好菜,还有他的姨太太。”
“太无耻了!”妍媸气的咬牙,他简直不把妍枝雅当人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男人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女人是否忠贞吗?怎么他倒自己往自己身上戴绿帽子?
“你觉得为什么?”阮无城反问道。
督查专员、军政部委员,都是政府的高官,孟梓里的直属上司。他想要升官发财,肯定要想办法跟这些人结交,日后也好有所助力,妍媸飞快得想着,半晌她恍然大悟,“你是说他利用姨太太打探消息?”
阮无城点了点头,“烟花柳巷的女人只对钱忠心,知道的多了说不定还会养虎为患,自己的姨太太就不一样了,便于掌控,一个被别的男人睡过的女人,也不怕她有异心。万一她得了谁的喜欢,将来重要的时候吹吹枕边风,比到时候到处求人有用多了。”
妍媸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孟梓里那个混蛋,为了打探消息竟让妍枝雅去伺候那些军政高官,他简直禽兽不如!
想到妍枝雅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淤痕,妍媸心里的愧疚不禁又深了几分。
妍枝雅如今的遭遇说到底跟她脱不了关系,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这样被那群禽兽糟蹋。
可是,若想救妍枝雅,势必就要扳倒孟梓里,孟梓里可是市长,大权在握,她一个小小的姨太太,名不见经传,自身难保,想要扳到他,谈何容易?
而且,她没有太多时间从长计议了。
一阵烦乱从心里涌上来,妍媸觉得头疼,冷霖沛、四姨太、五姨太加上现在的妍枝雅,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她紧紧的裹在其中。
大厅里的西洋钟“当当当”的响了九下,已经九点了,阮无城吃完了饭,搁下调羹,握住妍媸的手一路上楼。
推开卧室门的时候,妍媸的身体突然顿住,实际上她的身体都是僵硬的,尽管她做好了一切准备,可她仍旧觉得屈辱。
“怎么了?”阮无城问,眸子里涌动着异样的光。
妍媸当然知道那光意味着什么。
“绿荷……还在等我。”妍媸咬着唇说。
这是实话,她跟绿荷说好的,如果两个时辰后她还没回去,她会想办法联系焦雅救她。
“我待会儿派人去找她。”阮无城拥着妍媸进门,“先跟我来。”
他带着妍媸来到卧房里的落地衣柜前面,拉开衣柜的门,一柜子女人的衣服,多半是旗袍和外套大衣,一小部分洋装长裙,一旁的小格子里还有叠的整整齐齐的丝绸睡衣。
“都是按照你的尺寸准备的。”阮无城凑在妍媸耳边,声音低哑,“这个家里缺少一个女主人,我会尽快安排你离开帅府住过来。”
阮无城说的是家,可是,她的家在哪里?
她从来没有过家。
她从小在妍家长大,却处处被妍大太太和妍涵诺妍涵双排挤为难,防贼一样防着。后来她进了帅府,她有了一个独立的小院子,可又要处处提防明枪暗箭,每天像是在刀刃上行走,不敢有一丝的松懈。
现在,这个男人说这是里她的家。
有那么一个瞬间,妍媸的心绵绵的动了一下,眼眶微酸,好像有泪就要流出来,不过她忍住了,好一会儿,她才浮起一丝菲薄的笑,轻轻问,“阮少将对其他的女人也这么大方吗?”
“没有其他女人,只有你。”阮无城从背后拥住她。
妍媸回身凑在他衣领上轻轻嗅了嗅,那股脂粉的香气还在,而且他跟余栩扇的婚约还在,现在却说没有其他的女人,未免也太可笑了一点。
“我今晚不用回帅府。”妍媸打定主意开门见山,反正早死早超生,该发生的早晚都要发生。
阮无城的眸光闪了闪,下一秒他就变了脸,“你下一句是不是还想问我什么时候能放了冷霖沛?”
“你答应过的。”妍媸撑着一双水眸望着他,“我可以……把我自己给你……”
“你本来就是我的!”阮无城把妍媸扑在床上狂吻她,吻完之后撑起身子捏上她的下巴,“你也只能是我的!若你敢跟冷霖沛走,我敢保证,整个妍家都会跟着你陪葬!”
这种威胁的确很管用,可惜,妍家已经没了她在乎的人,妍媸心想,之前妍豪浩被洪帮主抓走,她救了他,算是还他的养育之恩了吧,以后种种,都是个人的命数。
阮无城也意识到这样的威胁对她不起作用,棱角分明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恼怒,不过持续的时间极短,片刻之后就恢复了正常,过了一会儿,他缓缓道,“我可以放了冷霖沛,也可以帮你救你姐姐。”
妍媸没有动,静静等着他后面的话。
果然,阮无城又说,“不过这一切必须等你住进来以后!没有的我允许,你若离开北平,我就把冷霖沛的皮一刀一刀剐下来!”
妍媸气的浑身发抖!
阮无城不肯放过她,他要把她牢牢的攥在手里,她走不了了。
“阮无城,你混蛋!”情绪在一瞬间崩溃,妍媸终于哭了起来,她用力锤着阮无城的胸膛,眼泪顺着脸颊流个不停。
“是你逼我这么做的,妍媸,只要你好好的留在我身边,我们会过的很幸福,这样难道不好吗?”阮无城吻着她眼角的泪,耐着性子哄道。
“不好,我不想,我不要……”
阮无城凛了眸,“这由不得你!”
妍媸哭了许久,似乎想把这些日子以来的压力全部发泄出来,阮无城把妍媸抱在床上,任由她哭个不停,他脱了西装马甲,只留一件薄薄的衬衫,眼泪把白色衬衫一片黏湿,他始终抱着她,没有放手。
等眼泪流干了,妍媸也累了,男人的胸膛心跳有力,褪去了带有脂粉香气的外套只剩下他身上朴厚得气息,妍媸就那么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晚上的噩梦,一会儿是浑身是血的冷霖沛,一会儿是被男人压在身下糟蹋的妍枝雅,在梦里,他们叫着妍媸的名字,叫她去救他们,妍媸急的几乎就要哭出来,极度不安的时,妍媸觉得有人吻她,清凉的唇落在她的额头上。
她知道,那是阮无城。
妍媸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阮无城正撑着一支胳膊躺在一侧看着她,妍媸睁开眼睛蓦然对上他的眸子,立刻吓了一跳,好在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有些尴尬的说了句,“你干嘛这么看着我?会吓死人的!”
阮无城倾身在妍媸脸上吻了吻,语气绵长,“睁开眼睛看到你在身边真好,真希望你现在就能住过来,这样我就天天都能看到你了。”
他说这话时眼神温柔的要命,像是大厅里西洋钟的钟摆,一下一下撞在妍媸的心里。
“看看喜欢吗?”阮无城抓过妍媸一只手。
妍媸这才注意到,她右手手腕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通体碧绿的镯子,镯子水头极好,即使昏暗的光线下也闪着盈盈的光泽。
“成色很好。”妍媸说。
“等一下。”阮无城说,说完下床去拉窗帘,窗帘“哗啦”一下拉开,阳光透过玻璃窗一直铺展到床前,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放松感,手腕上的镯子被阳光一照,绽放出层层华彩,一看就非凡品。
“很通透,光泽也很好,看上去价值不菲。”妍媸晃着腕上的镯子。
“我的女人要戴就要戴最好的,”阮无城捉住妍媸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接着恢复了命令的口气:“好好戴着它,以后都不许摘下来!去洗漱,我们下楼吃饭。”
他一面说一面解睡衣的扣子。
阮无城不知何时换了睡衣,走到床前时扣子已经全部解开了,露出精壮的胸膛,妍媸坐在床上,脸不禁红透了。
他们虽然同床共枕,可是昨晚,阮无城并没有对她做什么。
妍媸猜不透阮无城到底在想什么,说要她的是他,现在她来了,迟迟不动手的也是他,难道他想等到她住进这所宅子吗?
这样也好。
昨晚他说了,要想让他放了冷霖沛,必须等她离开帅府住进来,她现在还猜不透阮无城后面有什么安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盥洗室洗漱的时候,妍媸突然想起焦雅的话,她说过,阮无城这样的男人,硬碰硬几乎是没用的,她是女人,不可能硬的过他,只能靠哄的,百炼钢成绕指柔。
当时妍媸觉得焦雅这话说的对极了,然而每次面对阮无城的时候她都很难收住自己的脾气,以后决不能这么下去了。
整理好衣服收拾好妆容,妍媸被阮无城牵着下楼吃饭,女佣已经将早餐摆在了餐厅,早餐有中式有西式,煎蛋牛奶还有小笼包和豆浆。
“爱吃什么?”阮无城问。
“鸡蛋,牛奶。”妍媸说,顿了顿,又道,“我要回帅府了,我三姐今天可能会去找我,你昨天时候可以救她,怎么救?”
阮无城喝了一口牛奶,“她手里捏着你的把柄,最好的办法是杀了她,一了百了。”
“不行!”妍媸立刻否定了,“她毕竟是我姐姐,你怎么能……怎么能杀了她!”
原本因为军饷的事情让妍枝雅落到如此地步她就够内疚的了,事情败露,直接杀人,那她跟洪帮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好似料到她的反应,阮无城笑了笑,“不愿意杀她,那就只能想办法送她离开北平城,不过这要她自己同意才行,否则一切都是徒劳。”
是啊,要她同意才行,否则没人能救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