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底摩擦着地面的声音,微凉听到外间的门被推开,鞋跟拖过地下室裸露在外的水泥石板地,尖锐而又磕磕绊绊。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那样无助。警队特训的本能让她全身绷紧,敏锐的反射神经提醒着她真正的危险正一点点靠近、她此刻理应顺应她多年训练养成的快速反应,向后躲闪?抑或是紧贴着墙壁,隐身于那潮湿的黑暗?可惜,这些她都无法实行,堂堂当年s组织培养处的特训警员,能够抗争暗光的精锐队员,此刻正被捆成了个粽子。
扭动了一下,她黏在嘴上的胶布竟然松开了一个边角。下意识的呜咽竟然脱口而出,林微凉的心跳差点漏跳了一拍儿。
她的头脑快速转动着,当时的许妍然在炸弹快要爆炸的8分钟,应该是大声呼救,而后引来了在通风管道外徘徊的自己,林微凉想到。可是这一次呢?
林微凉不得不紧咬住嘴唇,防止再出现刚才那突然从喉咙里冒出的声音。她的心咚咚跳动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透过的一丝光线。她的呼救引来的究竟会是谁,或者说——会是什么呢?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因为在那一片黑暗中,那门后透出的一丝光亮就像是希望与绝望之间的分界线一样,让人无法忽视。半张惨白的脸,从门后探了出来。娇艳的眉眼,还带着为上镜而描画的精致妆容。只可惜那双秋水含波的眼睛里此刻一片血红,分不清哪里是眼仁儿哪里是眼白。
夏悠然?!
虽然心中已有过猜测,但是看到那唇角诡异地上扬成一个蹩脚的弧度,夏悠然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牵线的木偶一般摇摇晃晃地挤过了那半掩着的铁门。
林微凉下意识想要一跃而起,将那铁门紧紧关上,将那张诡异的面孔阻挡在门外。恶心,胃里翻涌着,她看到夏悠然向她伸出了手。雪白的皓腕上有的地方伤痕累累,不知在哪刮碰的结果,血痕在细嫩的皮肉上触目惊心,但夏悠然却仿佛浑然不觉。
夏悠然微微歪头,像是被牵动着机械地侧头微笑,那一浑然成了一片凝结的红色瞳孔没有焦点,但又让林微凉感觉到,她——就是在看着自己。打量着自己,像是打量着一个猎物。
“不要碰我!”林微凉克制着自己身体不由自主的战抖感觉,那是身体机能下意识的反应,那是出自人身临绝境时呼唤出最原始的反应。
那一刻,一切反侦察、作战能力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原来自己仍不过是那个身陷黑暗中,会颤抖、会哭泣的小女孩。
那细长而指甲尖利的手指,在林微凉侧头的时候僵硬地划过一个弧度,插过许妍然的发丝。或者说,是林微凉的发丝,林微凉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手指穿过发丝缕过发梢的最后一寸,突然狠狠抓住。咚的一声,林微凉只觉得天旋地转,后脑被撞击在墙上。
唔——
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林微凉吃痛,紧咬住嘴唇。她曾经在那个没有她父母遗骨的空墓碑前发过誓,再不轻易流泪。
“死——死吧——”
夏悠然有些干涸的嘴唇,干巴巴地开合,拼凑的音节和在一起却带着无比的阴冷。那双枯瘦苍白的女人手,蓦地抓向林微凉的脖子。
空气,一点点从她的脖子、肺部、脑子中挤出。像是一种真空的状态,林微凉在黑暗中眼睛不由得向上。
就在这儿停止了吗?
一丝苦笑浮现在她的嘴角,她干脆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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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帮我看着点所里的事儿,我再去趟医院。”阿东还是不放心医院那边的老大,嘱咐着铁强,“要是有人呢问我去哪儿了,就说不知道得了。”
铁强嘟嘟囔囔着,似乎有些不赞成阿东的做法,“要我说,老大的事儿还是得跟慕法医说说。也许他能有更好的办法呢。再说,你不是说,老大给你打电话是让你嘱咐梁教授么。那梁教授呢?他人又在哪呢?”
铁强的话让阿东心情更加烦躁,“行了行了!”阿东挥手,“反正这件事不许告诉慕言!”阿东虎着一张脸,他现在对慕言有意见,对,没搞清楚慕法医是不是真的出卖老大前,阿东是不会再去跟慕言说什么的。
“不能告诉我什么?”
一个声音从阿东背后幽幽传来,慕言一如往常的外罩法医的白大褂,插手而立。一尘不变的冰块脸,透着疏离,但是那双眸子淡漠却又好像能看透世事一切。
他的目光从惊呆了的两人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了阿东紧闭的嘴唇上。
“慕法医,你来得正好……”铁强这个大嘴巴上前一步,却被旁边突然伸出的手臂拦了下来。
“铁强!”阿东一声喊住了铁强,目光在慕言的脸上兜了一圈,明显带着戒备。
“老大的话我们都没弄清楚,怎么帮老大?”铁强急了,一瞪牛眼,话却是已脱口而出,“梁教授都不接电话,还不能跟慕法医说么?”铁强的话让慕言一皱眉。
铁强不理会阿东冲自己使的眼色,不管不顾地说开了,“慕法医,你可不能像梁城那样不闻不问的,老大刚刚打电话了断断续续地,还提到什么左撇子,红蓝色盲啥的。特别奇怪!还说宋柯那个人是gay。那个梁城也不知怎地,就把电话给挂了……”
这铁强倒是一点都没隐瞒,阿东听得一捂脸。
铁强说得颠三倒四,可是慕言却是听出了其中的玄机,“你是说,宋柯是同性恋?”就是一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