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未晞愕然,不能置信的抬头看他,他说的明明是弑君弑父大逆不道之事,口吻却如此轻描淡写,好像只是在说天气真好。
西陵离朱迎着她的目光,忽然一笑,缓缓起身,坐入椅中:“你知道我表字是什么吗?”
云未晞愣了一下,他轻声道:“我表字弓藏。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是我外祖给我起的,就是为了让我记住这个道理。”他顿了一下,“西陵沃杀了我母亲阖族,他也是我的仇人。”
云未晞久久无言。
西陵离朱也有些出神,用手撑着头,良久,良久,他忽然低声幽柔的道:“我母亲出身西宁罗家。罗家号称长青世家,是西宁最有势力的家族,所以西陵皇族每一代,都会娶罗家的女人。”
他眼神有些放空,声音也有些飘忽,“罗家向来明哲保身,从不站队,只忠于帝王。不想这一代,我母亲爱上了四王爷西陵沃,她与他私奔,等怀上了我,才回到都城,求见我外祖……我外祖是罗氏家主,我母亲是长房嫡女,我外祖不得已,只得支持他夺嫡。西陵沃婢女之子,母族毫无势力,得罗氏之助,一路血雨腥风,终于登上皇位。”
“谁知西陵沃登基之后,便开始暗中策划对付罗家。我五岁时,西陵沃诬陷我母亲与人私通,下令诛杀,幸好我外祖在我母亲身边放了死士,拼死将我母亲救出皇宫。于是西陵沃抓着这个由头,以造反之名,下令抄家。诺大的罗家一夕之间死的死,散的散……”
“我外祖说,是他信错了人,可罗家不能毁在他手上,但要重振罗家,除非我做了帝王。但那时的情形,正途无望,只能剑走偏锋。也是从那时,我才知道,原来罗家祖上竟通道法。我学了三年。谁知我们的藏身所在,被西陵沃的人探知,我祖父与我母亲带着我退进密室,可是来犯者步步紧逼,眼见密室也守不住了……”
似乎是想起了当时的情形,西陵离朱忽然闭上眼睛,脸色有些苍白。
隔了许久,他才续道:“我外祖走投无路,开启机关。原来那里一直供奉了一尊神像,我外祖称之为龙神。然后他以身献祭,唤醒了龙神之力……请他将神力予我,可是我母亲却中途将这力量截去,并出去杀光了来犯之人。”
“我那时十岁,被母亲藏在密室之中,听着外头的动静,心中很恨她。谁知母亲回来时,却又把所有的力量给了我……她说龙神乃是邪神,若真的承受了他的力量,我就会渐渐变的不像我,但是现在,这力量是她给我的,就不会有事。”
说到这儿,西陵离朱竟哽咽了一下:“然后我母亲自尽而死,她说,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让我好好活着。可是我怎能甘心?”
他顿了一下:“因为动手的是我母亲,所以西陵沃一直在追查我母亲的下落,我才得又修了几年,然后潜入皇宫,我在母亲宫中做了些手脚,想让西陵沃惶惶不可终日……却无意中听到了他与旁人的交谈。原来他根本就是处心积虑,为了罗家的势力,一步步刻意接近我母亲,占她清白。可登基之后,他又怎会留着当日看尽他狼狈的一家人?”
西陵离朱神情愈来愈冷:“我给他施了个傀儡术,从此之后,他就是我的傀儡,我想让他做什么,他就只能做什么……我坐在这儿,就可以知道他身边所有事。我不需要他死,我希望他就这样身不由已的活着。”
他说完了,却听不到她的回应,小小的石室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低低的道:“晞宝,你觉得我错了吗?”她不答,他抬眼看着她,固执的追问:“我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