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棺材内立起来的,是一个看起来年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女孩,身上穿着沾满泥土的衣服,头发散乱,肚子隆起,看起来应该是已经怀孕。
她双手平举,身子直挺挺的站在棺材中,脖子僵硬的旋转,看向正位于她侧边的我,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情绪。
可以确定,她已经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而是一具行尸走肉。
二狗子在一旁惊道:“北哥,这家伙不怕阳光,该不会已经在那养尸地下化了煞,成了一具飞僵了吧?”
其实我也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我并不担心会对付不了她。看她这样子,应该是刚刚成为飞僵,思考能力还很弱,而且现在又是白天,加上我和二狗子是两个人,所以我坚信我们可以从容的收拾了她。
我让二狗子先不要丢糯米甩墨线,而是将镇尸符从腰间取出,硬着头皮跨步上前,抬手就要将镇尸符拍在那女尸的额头上。
女尸斯湖感受到了威胁,咧嘴露出四颗尖牙,冲我挤出一声嘶吼,随后身子高高跃起,似乎想要跳出棺材躲避我。
可是她跳得再高也终究受到空间限制,没有超过棺材的侧板,竟是一下子侧翻倒地,在草丛中连翻了好几个跟头,重重的撞到了附近的一棵树上。
见此情形,我立刻猜到她是要逃跑,于是忙对二狗子喊道:“快,甩墨线网缠住她!”
二狗子急道:“墨线网他娘的坏了,丢在那个山洞里没带回来,只能用墨线!”
说着,他抓住墨线的一端,将墨斗丢给了我。
我接住墨斗,与二狗子反方向发力,绷紧墨线,快速冲到女尸的左右。
女尸这时正好直挺挺的又站了起来,我和二狗子迅速很有默契的反方向绕圈,将墨线一圈圈地缠在女尸的身上,任她如何愤怒,如何挣扎,也无法再动分毫。
二狗子抽出定身符,已经开始在念定身咒。我忙出言打断,更上前一步,将镇尸符用力拍在女尸的额头上。
符纸落位的瞬间,女尸停止挣扎和嘶吼,双手缓缓回落到身体侧边,终于不再动一下。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取出摄魂铃在她面前摇了摇,然后低声快速念出了那“符予郎,咒予郎”的赶尸咒语。
话音落时,女尸猛的颤动了一下,似乎要将那原本已经垂在身侧的手臂抬起来,把那看得非常认真的二狗子吓得惊呼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
二狗子坐在地上,看着女尸一下下的抖动,面露喜色大声道:“北哥,你太牛了,居然连赶尸也会了。”
我亲眼看过好几次王大全赶尸,虽然他的那些禁术我不会,也不想学,但这相对容易的赶尸术,倒是学了个七七八八,勉强能够像模像样的使用出来。
现在我已经完成了第一步,但按照我的打算,接下来是要让这具女尸带我们去找那些神秘人,这就有难度了,毕竟我没有真的学过赶尸术。
二狗子见我久久没再进行下一步,翻身从地上爬起,皱眉向我问道:“北哥,继续啊,怎么停下来了?”
我沉默不答,取小匕首将缠在女尸身上的墨线割开,让她能够将双手平举起来。
二狗子惊呼道:“北哥你这是干嘛?就这么放了她,多危险!”
我竖起食指在唇前,冲二狗子做出噤声的手势,然后手掐指诀大声道:“走!”
话音落时,那女尸已经高高跃起,将冰凉且僵硬的双手搭在了我的双肩之上。
虽然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被她拍这么一下,还是惊得全身打了个哆嗦。
二狗子在一旁怯生生的又问:“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我记得赶尸一般需要两个人,一人在前面带路,另一个跟在后面守护。可我现在并不想带着这具女尸跑到任何地方去,反而希望她能够给我带路,带我们去找到那些一直藏在暗处的那些人。
于是,我停止摇铃,小心弯下腰,从女尸的双臂下方钻到侧边,扭头对二狗子道:“你就在旁边守着,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帮忙就行。我再研究研究,看看怎么让她带路。”
二狗子非常严肃的点了点头,再次取出他认为用得着的东西,眼睛瞪得溜圆的守在侧边。
麻阳子曾经说过,所谓赶尸术,并不是让赶尸法师凌驾于尸体之上的肆意妄为,而是人与死人之间的沟通和交流。虽然尸体已经没有了灵魂,但遵循“死者为大”的古训,每一个赶尸法师对待僵尸都是必须要非常尊重的,尤其是对那些已经具有了自我思考能力的飞僵。
只有这样,才能暂时控制住僵尸的煞气,让它们甘愿跟着赶尸法师,踏上回家的路途。
毕竟不懂行,我只是有个大致的方向,不知道具体的方法,所以我绝对不能着急,必须要耐着性子进行尝试。
我来到女尸的面前,对女尸道:“我叫沈北,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我知道,你一定是被坏人害死的。现在这些坏人还想害别人,而这个人正是和我非常亲近的人,我绝对不能允许她受到伤害。你帮帮我,带我去找那些坏人,我来替你报仇,怎么样?”
二狗子在一旁皱眉听着我对一具口不能言的女尸说话,皱眉走过来,伸出一只手掌在我的眼前晃来晃,道:“北哥,你魔怔了?”
我有些恼火的向二狗子摆了摆手,让他暂时不要管我,在旁边老老实实的站着就好。
二狗子耸肩撇嘴,对我的行为颇不以为意,但终于不再说话,抱着双臂站在一旁,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我无奈摇了摇头,暂时不去理会二狗子,而是对那女尸继续道:“你死的时候是一个女孩子最好的年龄,原本你该每天上下学,认识很多的朋友,会有一个喜欢的男孩子,会谈一场青涩到心痛的恋爱,然后成长,走到外面更广阔的世界,去过你希望的生活。可就是那些坏人毁灭了你所有的未来,而且不只是你,他们一定害了更多的人。”
说了这么多话,那女尸依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但我仍不愿放弃,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继续道:“我就知道一个女孩,原本住在五河村,叫做秀儿。她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已经非常痛苦了,可一年后,女儿的尸体却不见了,还被人配了冥婚。她的爸妈每天以泪洗面,到处寻找女儿的尸体。再这么下去,人就废了。干出这些坏事的,可都是那些坏人。我十年前还知道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她……”
话说到这里,我就已经说不下去了,因为此时的我惊愕的看到,面前这具女尸竟然哭了。苍白无丝毫血色的脸上,挂着两行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