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线如蛇似蟒,去的很快,迅捷得如同闪电。
那具本应对这世界没有丝毫感觉的尸体,竟然很明显的表现得非常恐惧,扭头仓皇逃窜。
可是,它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快得过蟒蛇,更别提箭速飞行的墨线。
墨线从繁密的草木间穿过,很快便追上了那具尸体,甚至更快速的赶超而过。
麻阳子手腕一抖,一条波浪自他指尖快速赶往墨线端部,使得那墨线猛的绕出了个圆圈,宛若套索,竟然很轻易的就缠上了那具尸体。
在场的人,包括我在内,都是惊讶无比,“哇”的一声惊叹出声。
墨线只是在那具尸体上绕了一圈,但是却如同铁环一般,结结实实的将之捆住,使其如何挣扎也无法逃出。
周围的乡亲们此时都回过神来,又是惊叹,又是赞扬,好像要把麻阳子捧到天上去一样。可是,麻阳子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得意,反而表情无比凝重。
他手绕墨线,轻缓且谨慎的一步步向着那具尸体靠近,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那柄桃木剑,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这时,芹婶从人群最后挤了出来,远远的看到了那具被墨线捆绑着的尸体,浑身一哆嗦,双手拍腿哭喊道:“哎呀,那是我男人……他……他……”
似乎是因为无法接受早已死去的至爱之人有如此诡异的表现,芹婶哭喊了几声,眼白一翻,身子一软,当场就昏了过去。
麻阳子头也不回的大声喊道:“所有人都离远一点,别凑过来添乱。沈北,把我的背包拎过来,手脚麻利点。”
我回过神来,急忙将麻阳子翻得满地都是的东西塞进破布包里,两手抓着破布包一端用力向上一甩,将之扛在肩膀上,扭头向着麻阳子那边跑去。
二狗子从后面追了上来,眼睛看着芹婶男人的尸体,身体抖得如筛糠一样,但并没有要逃避的意思。
不管他能不能帮上忙,身边有个人,总是让我心里踏实不少。
没一会儿,我俩就来到了麻阳子的旁边,但不敢上前,只躲在麻阳子的后面,探出脑袋偷瞄前方那具嘶吼挣扎着的尸体。
麻阳子看到二狗子也跟了过来,微微一愣,随即皱眉瞪眼不悦问道:“你来做什么?”
二狗子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的好一会都没说出话来。
麻阳子不耐烦道:“现在没空管你,你和沈北呆在这儿,别乱跑。”
“嗯!”二狗子很用力,也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麻阳子暂时撇下我和二狗子不管,将破布包背好,又缓慢而谨慎的向前几步,来到了那具尸体旁边。
他微微侧身,将桃木剑架在了那具尸体的脖颈处,吓得那尸体立刻就老实了下来。紧接着,他抬起缠着墨线的手,很费劲的伸进破布包里面,摸索了好一会儿,抽出来了一张黄表纸,放到持剑手的臂弯处,咬破食指,快速的写下了一道符。他边写边嘀咕,我还以为他在念叨让人听不懂的咒语,仔细一听,却听到他在说:“妈的,疼死我了,真疼……”
符纸完成之后,麻阳子吸了吸手指,抓起符纸,大声喊道:“天灵灵,地灵灵,定身祖师来降临,铁牛祖师来降临,铜牛祖师来降临。定你头,定你身。前后不动,左右不动。谨请南头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定!”
定身咒喊完的同时,他将符纸狠狠的拍在了那具尸体的脑门上,紧接着尸体身子一软,平摊倒地,再不动一下,也不再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麻阳子长长呼出一口气,收回桃木剑,又用墨线在尸体上绕了几圈,然后转身对已经看傻了的乡亲们大声道:“去几个力气大的,跟着二狗子去把那边的棺材抬过来。”
二狗子怔了怔,有些紧张的小声问我:“北哥,真人说的那边是哪边?”
我心说:你怎么这么笨?
“就是芹婶她男人的那口棺材,咱们之前不是还去过那边吗?”我很小声的提醒道。
“哦哦!”二狗子点头,转身跑回到人群之中。
村长沈留福这时已经把村里抬棺的八个大小伙子给喊了出来,带着他们,跟着二狗子,向着我们之前来的方向走去。
麻阳子看一眼地上的尸体,吸着被自己咬破的手指回到我的身边,看着我表情严肃的问道:“为师厉害不厉害?”
“厉……厉害。”我发自肺腑的竖起大拇指。
麻阳子咧嘴一笑,冲我挤眉动眼的,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意思。随后,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指着自己的肩膀道:“来,给我捶捶。等熬到下个月初一,我带你到村头把纸烧了,应该就没什么事了。到时候,为师好好教导你,让你也有一身的本事,让你成为不输给沈爷的男人。”
再次听他提到爷爷,想到爷爷的尸体现在还躺在家中,心里面又是生气,又是难过,又是心疼,不受控制的就红了眼圈,差点又哭出来。
我一下下的捏着麻阳子的肩膀,抬起头,不让眼泪流下,却忽然隐约看到前方杂草丛中藏着一个人,正偷偷探着脑袋往我们这边看。
那人是个小平头,瘦长的脸,一双小眼睛不大点,用贼眉鼠眼形容特别的贴切。再仔细一看,我注意到他身上穿着一件暗红色的衣服,从衣领的款式来看,和麻阳子身上那件破道袍特别的像。
我心头猛的一惊,意识到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二狗妈讲述中的赶尸人。
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我怒火中烧,抬手用力向那赶尸人藏身处一指,大声喊道:“赶尸人在那里!”
那人闻言大惊,猛的起身,扭头就跑,速度飞快,像只野兔子一样,不一会就跑没了踪影。而这边的乡亲们,则都是一头雾水,好像都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麻阳子“腾”的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照着我的脑袋就拍了一下,怒道:“乱喊什么,你以为我没看到吗?”喊话声中,他已经向着那赶尸人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乡亲们也要追,但因为村长不在,所以都显得很犹豫,最后竟是谁都没有追上去。
过了好一会,二狗子带人搬着棺材回来了,看到麻阳子不在,忙问我:“真人呢?”
我没有回答,只气呼呼的站在原地,眼睛瞪着赶尸人逃跑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