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鸢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回到不夜城的,脑中不断的回响着的,就是公子衍意味深长的话。
卫玠,卫玠,你何时竟然强大到这样的地步?
但……
令她无比疑惑的是,公子衍却是在下了这样的笃定之后,却对在场的她,和她的八位护法道。
“这件事,我不希望第十一个人知道,明白?”
也就是说,他想让他们烂到肚子里。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替卫玠保密呢?
郦鸢不理解,想要询问,公子衍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就命人把她送下了山。
这一刻,她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内心如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儿。
而这种复杂的滋味儿却在深夜看到突然出现在她房间里,浑身上下没一块儿完好,且昏迷不醒的卫玠时,她的心更是冻到了冰点。
她不知道只剩下一口气的他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她的房间。
更不能理解,在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势后,他又是如何突破重围,等到现在才来找她。
郦鸢呆呆的瞪着躺在地上不断往外冒血的某人,磨牙切齿的低吼:“我上辈子是欠你的还是怎么?要你这样几次三番的折磨我?你不是牛逼到与灵兽斗?你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别说了,再不救他,他可真的要死了。”
黑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卫玠的身上,再仔细的查探过他的伤势之后,表情很是沉重的看向郦鸢。
郦鸢不疑有他,立即探上他的脉搏,这一探不打紧,只惊得她顷刻间蹲倒在地上,“老天,我竟然已经探不到他的脉搏了,这究竟怎么回事?”
黑纯目光幽幽若古井,阴测测的道:“现在你相信在林子中的人,就是他了吧?被四头灵兽围攻,还能摸到你这里来,就凭这份本事,四方大陆,只怕是找不出一个人来。”
“现在可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你快帮我看看啊,这可怎么办才好,没有脉息,他这是要死了吗?”
在暗处盯着这一切的凤魅急的恨不能去堵住郦鸢的嘴,“你丫的才死了呢,我家主子怎么可能会死?你到底会不会看啊?”
当即不由埋怨自家主子,为什么在晕死之前,一定要它把他拖到这里来,这个丑女人,她到底会不会看病啊?
“你静下心来,好好给他诊脉,别紧张,慢慢来。”
黑纯察觉到她内心的燥乱,平静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轻声的安慰。
或许是黑纯的眼神给了她莫名的助力,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这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身上。
她闭上眼睛,将外界的一切干扰因素全都不摒除,静静的,静静的探寻那微弱到连冰针都探测不到的脉搏。
当周遭陷入一片死寂,郦鸢杂乱的心回归宁静之后,她手掌心的冰蓝色印记,在黑夜中散发出微弱的蓝光。
这道光芒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更是由最初的浅蓝色,演变到最后的深蓝色……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沉浸在脉象探测中的郦鸢,终于睁开了眼睛。
对比刚刚的焦躁不安,这一刻的她,却显得无比的静默。
“如何?”黑纯刚刚只是探了个大概,并不太确定。
“奇经八脉全部被震断,心肺肝等奇怪受损严重,血液逆流,肉体腐烂严重,筋骨也不同程度的受损,总之一句话,他还能留着一口气在,我觉得,是奇迹。”
冷静下来的郦鸢,不冷不热的扫了眼早已看不清本来面目的某人,看向黑纯:“他想要自杀,也不带这么连累人的,这样的伤势,至少要修养半年才能养的过来,他这不是给我找事是什么?”
黑纯点点头,基本上和它探查的不无二致,“你可以将他丢出去,这样不是眼不见心不烦了?”
郦鸢眸子刹那间瞪得滚圆,“那我岂不是未嫁就成了寡妇?这个玩笑可不好玩!”
如今他们可是未婚夫妇,有了婚约在,即使没有成婚,如果卫玠真的在这儿挂了,她这个寡妇可是名副其实的要当了,不止是这样,说不定还会落得一个克夫的丧门星下场。
那可不是她想要的日子。
想到这里,她认命的瞪了眼那个已经没有意识的男人,抱起他被毁的差不多的肉身,放到了她的床榻上。
“我需要消毒水、麻药,纱布、剪刀等物,你去帮我拿来,我现在要给他脱衣。”
他的皮肤个别部位被火焚烧,皮肤与衣服紧紧的粘连在一起,若不及时处理,很容易化脓,还有这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必须拿消毒水清理之后,才能包扎起来,外伤都严重成这样,内伤,郦鸢简直不敢去想。
这个男人,好端端的一张脸被毁也就罢了,偏偏连自己的身体都不放过,这难道是要将自己彻底毁了的节奏吗?
郦鸢不知道的是,从一开始,某人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打算一毁到底,如若不这样,他又从哪里找机会置之死地而后生呢?
照现在这个状态来看的话,他,应该是成功了?
当郦鸢在房间里挑灯夜战的时候,公子衍所在的明月山庄,却是灯火辉煌。
醉悄无声息的出现,低头说了一句话,公子衍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半晌后,扯出一抹意料之中的笑容:“行了,你们都撤了吧,回去休息,事情到此为止。”
在醉生梦死四人褪去之后,风花雪月四人却是一脸不理解的看着公子衍。
“公子似乎对这个郦鸢很是关照,连带着的,也对这个卫玠照顾起来?”
卫玠这次,可真是玩火自焚,连高级区域都敢闯,无法想象,在被四头灵兽围攻的前提下,他是如何全身而退?
还有,即便如今他只剩下一口气,可那也是在成功绞杀四头灵兽的情况下,这是什么逆天的实力?
他真的只有他们所看到的武王级别?
很明显,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的。
“这个卫玠,必然是服用了隐灵丹,否则,他的实力若是有这般凶残,还不早就被上面发现?哪里等到他在这里大发神威?”
隐灵丹,顾名思义,是一种能够隐去自身实力的的上品丹药,价格自然是天价,关键是现在有钱也难求一颗,没想到,卫玠居然能够弄到,委实不可思议。
传说中的弑杀战王,看来,也并非只是传说。
他对敌人狠也就罢了,没想到对自己更狠,就凭这份胆量,他们就已自愧不如。
只是,他们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有他们家公子,为什么要让他们保守这个秘密?
大抵是这四个家伙的话太多了,多的让某人不胜其烦。
公子衍忍不住掀了他们一眼,“这次我们没有被龙帝国算计,虽然我们自身起了大部分的作用,但你们不得不承郦鸢和卫玠这个情,这是本公子欠他们的,这个时候还上,也没什么不对。”
“还有,别忘记郦鸢现在是我的主治大夫,我的命如今就攥在她的手里,卖她一个人情又如何?”
“不管卫玠这么做是何缘由,你们都给本少闭紧了嘴巴,我们不夜城向来不管外面的俗事,你管他们如何?又没有碍着我们,我们犯得着去操那些闲心?”
被公子衍这般一数落,四人这才醒过了神儿,但是,关于卫玠的实力,他们却仍不放心。
“你们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现在卖他一个好,最起码将来这个卫玠不会与我们为敌,你们也看到了他的实力,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会屈居一个小小的四方大陆,未来他势必要回归龙帝国,到了那个时候,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强的多,还是你们以为,我们会与卫玠为敌?”
风花雪月听到这里,再无疑问,心服口服的离开了。
反观公子衍,却是坐在明月下,漫不经心的轻扣着手中的茶盏,“郦鸢,这算不算是帮了你呢?”
药房中,郦鸢游走在各个药柜间,时不时的对各种药进行称重,包好的药包随手扔在脚下的篮子里,移动的同时,不忘嘀嘀咕咕的咒骂着。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一次又一次,老娘难道是你的专属大夫不成?别人坑爹坑妈,你大爷可倒好,这是坑未婚妻的节奏啊!”
而被郦鸢鄙视着的那个人,却是被她包成了木乃伊,可怜兮兮的躺在床榻上。
当然,对于她的不满与唠叨,他却是一个字也听不到的。
谁也没想到,冬雨之后,不夜城的上空竟然断断续续的飘起了雪花,这一下就是半个月之久,雪是越下越大,到最后竟然封了山。
修路工作不得不停滞下来,而奋斗在黑作山脉的乞丐帮们,也在封山之前,光荣的完成了任务,回到了不夜城。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郦鸢彻底忙成了一团陀螺,上午去公子衍那里报道,下午和晚上则衣不解带的服侍卫大爷。
郦鸢的所居之地,也被她彻底列为了禁地,没有她的允许,谁也不准出入。
因为太忙,她甚至连出去探望哥哥姐姐的时间都没有,将精力全耗费在了这俩人身上。
好在付出就有回报,公子衍的内脏器官一天比一天有活力,卫玠的外伤基本上已经结痂,但内伤却需要耗费不少时间去调养。
因为郦鸢的保密工作做得好,即使时间过去半个多月,竟然无人知道卫玠就在郦鸢的房间中。
甚至于曾经目睹卫玠上山的众人,也一度怀疑,他是不是还在山上未下来。
原本是打算腊月初就离开不夜城的郦鸢,现在却因为卫玠以及天上突降的这场大雪,不得不再度将时间延后。
现在已经进入十一月中旬,看来,想要在春年之前赶回去,只怕是不能了。
郦鸢叹了口气,不由哀怨的瞪了眼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半个月的某人,因为愤怒,不由自主的拍了下他的胳膊,没想到这一招呼,竟然将某人给拍醒了。
听到他的申银声,郦鸢先是一愣,而后快速的掀开他的眼皮进行查看,之后快速的覆上他的脉搏,这一看不打紧,不由喜上眉梢:“嘿,醒醒,能不能听到我说话,快,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郦鸢啊!”
卫玠只觉得浑身就好像被油炸过一样,痛的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躯体。
他听到了郦鸢的声音,第一次觉得她的声音也没有那么难听,尤其当她冰凉的小手覆盖在他的额头时,才发现那是一双女人的手。
柔柔的,软软的,细腻中又带着淡淡的药香味儿。
在她轻声细语的呼唤下,卫玠费力的睁开了眼睛,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的又闭上眼睛。
似是察觉到他的不舒服,郦鸢转过身将窗帘拉住,轻轻的握住他的手:“你感觉怎么样?能不能开口说话?”
她的声音很低,温柔的如同春风拂过,暖人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