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虽有铁具,可说起来在这个朝代的农业却并不是十分流行,多为兵刃和器皿。
陆令雪端坐在马车之中,陈大年随车步行,男人常年暴晒的皮肤黝黑,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却有些郁结,更多的像是愧疚一般。
“小姐……”陈大年舔了舔因干涸而起皮的嘴唇,话到了嗓子眼却又咽了下去。
马车中的陆令雪不由皱了皱柳叶般的峨眉,隔着一层窗帘高声道:“陈庄主有话不妨直说。”
陈大年为自己的扭捏感到些许羞愧,日头直直照在他的脸上却显出些许绛红色来。
“小姐恕罪,我就是个大老粗,本不该因为庄子上的一点小事来打扰小姐,可……”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继续,“劳累小姐为了庄子上的事情抛头露面,劳心劳神,我真是太没有本事了。”
作为一个从小做惯了农活的庄头,陈大年很是羞愧,小姐把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他却没法胜任,一遇到难题只知道向小姐求助,他实在是……
话一说完,陈大年又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陆令雪听完他说的才明白陈大年心中所困惑的,她知道陈大年是个老实人,不由得对这些话上了些心思。
看着手中镰刀的图纸,她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自己所会的不过是查阅百科全书而已。
想了想,陆令雪正了神色回道:“各司其职,如果我去耕地犁田未必做的有你好,不必妄自菲薄,做好你分内的事情,我相信你。”
陈大年这么个粗人尚且不知道陆令雪说的妄自菲薄是个什么意思,可一听陆令雪这么一个神仙一般的人物说相信自己,他顿时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浑身上下都是干劲。
“小姐说的对,是俺胡思乱想了,我一定听小姐的好好干。”
像是被陈大年简单的情绪感染一般,陆令雪不由自主的展露笑颜,可还没笑上一阵儿,赶车的车把头便喊道:“夫人,朱家铁匠铺到了。”
马车停的稳稳当当,陆令雪起身被陈大年扶着下了马车,时下有家室的年轻年轻女子出门大都会戴上围帽一类的遮住自己的容貌,她如今名义上是岳崇的妻子,盯着一个妇人的名头行事会比待字闺中的少女方便许多。
定睛细看这家铁匠铺,还未进门便看见门口支起的两口大锅和炉灶,有两个健壮的年轻人正在敲打着什么叮叮咚咚,时不时还有火星飞溅和烧红的铁器入水那瞬间沸腾刺啦的声音。
见有人来,其中一个满头大汗的小伙子停了手中的伙计看了过来。
陈大年上前一步跟那人说起话来:“你们这边谁管事儿,这里有一笔大买卖要谈呢。”
那小伙子听说有买卖,瞬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笑道:“这位大哥和后头那位夫人里边请,这里热气大别熏着二位。”
说着又对另外一个埋头苦干的叮嘱道:“朱二你看着火,我带着客人去里屋。”
“嗯。”
交代完朱大这才带着陈大年和陆令雪进了门,里屋也不算小,里头陈列着好些铁锅剪子一类的小工具。
朱大停了脚步满脸笑容的回头看向陈大年问道:“二位是想买物件儿还是打物件儿?”
陆令雪没说话,退了一步开始参观起来,陈大年见状心领神会,便回道:“我看你小子也不想是个能做主的,叫你们管事儿的出来说话。”
“这真是不巧,我爹前脚刚出门给墨家送货,不过算着时辰也快回来了,不知道大哥能不能等上一等?”
朱大说起墨家,脸上还带着一丝炫耀一般的神色,想着墨家的名声任谁都听过,自家给墨家做东西说出去任谁也要高看自家这铁匠铺子一眼。
可谁成想,这次他碰上的是陆令雪。
陈大年对墨家大小姐和自家小姐的过节还是略有耳闻的,听着朱大这么说他询问似的看向了陆令雪。
然而陆令雪也不是那种气量小的人,不至于因为这家铁匠铺子给墨家做过活计就把人家拉入自己的黑名单。
“无妨,不过耽误些时辰,等等便等等吧。”
陆令雪的声音轻飘飘的,面色也没有丝毫的波澜。
可一旁的陈大年是个憨直的,便回头对着朱大道:“给墨家做活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要是能做成我们的生意,我保准你……”
陈大年也不想叫这铁匠铺的毛头小子看轻自己,可自己一时也算不准这个赚头,噎了一下才继续道:“总之肯定比你给墨家做活赚的多就是了。”
言毕,朱大一时也不知道回些什么话,陆令雪刚想开口叫陈大年低调些,谁知道正当时门外传来一声娇笑,悦耳如珍珠落玉盘。
“我倒要瞧瞧是谁家这样大的口气,竟瞧不起我墨家?”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只是这声音陆令雪再熟悉不过,除了墨家大小家墨玉珂,还有谁有这样张扬的口气。
一行人逆光看向正门,只见一身湖蓝薄烟纱端的是千金难求的轻薄料子,来人面上覆着雪白的面纱,只露出一双水灵眉梢却微微吊起的眼睛,面纱之下若隐若现的是朱红的唇色。
不是墨玉珂又是谁?
墨玉珂的视线直直穿过朱大和陈大年落在了陆令雪的身上,偌大的铁匠铺子里的气氛一瞬间凝滞起来。
“我道是谁这样大的口气,原来是我们最爱抛头露面的侯夫人,侯夫人在上,小女玉珂见礼了。”墨玉珂语气不阴不阳,说着便侧身行了一个不规不拒的半礼。
陆令雪虽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可这侯夫人做久了,对那些繁文缛节的皮毛还是了解的。
这墨玉珂行的也不知是什么礼节,想来还是心中不服气,不太承认她这个侯夫人的身份。
只铁匠铺子管事的刚进门便听了这么一耳朵,赶紧拉着儿子朱大跪了下来。
“草民有眼不识金镶玉,不知是侯夫人大驾光临真是罪过。”
说着更是拉着朱大砰砰砰的只磕头。
陆令雪也不忍心让他们这样磕头受罪便将二人虚扶了起来。
“不必多礼惊慌,我这次来不过是想做一笔生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