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调查到穆秉文曾因门派问题去过北道,想必就是那时候,这位多情种子又开了花。”安然不无嘲讽,“可甜言蜜语之后,他离开北道,回了云歌,就将那位和他私奔的圣女忘得一干二净。”
“后来圣女死了,穆清找到了穆秉文,成了云歌穆二公子。沛儿得知了圣女的后代有可能在金陵,便前去追寻。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带着自己的部下,成立了玲珑阁,在金陵驻扎。”
“我以前一直以为是玲珑阁的幕后人在保护沛儿,我错了。玲珑阁的幕后人一直都是沛儿。这才是后来,沛儿离开后,玲珑阁便树倒猢狲散的原因。”
“既然沛儿自己有自己的势力,又为什么要放弃那些加入望舒台?她想从我,从望舒台身上得到什么?这成了我最大的疑问。”
“我知道,自己的敌人虎视眈眈,我不能坐以待毙,于是我也开始了自己的布局。”
“南广志和南笙都想让我被负面情绪控制,连你静嘉帝也不例外,你们都想我疯魔,都想我早死。那么好,我成全你们。”
“我放任自己的负面情绪滋长,我开始坐以待毙,当白洵来找我的时候,我嗅到了机会的气息。然后,我‘死了’。”
“当然不是真的死了,只不过那个安然一直在告诉你们,我死了。这是我预料之中的,她一直在压制我,克制我,为了完全占据这个身体,她必须杀死我。而杀死我的第一步,就是得让所有人都放弃我。”
“我得感到彻底的绝望,才能真正死亡。”
“穆镜影迎娶白舒窈,芃芃和我割袍断义,星染哥和师父对我拔剑相向,以往的朋友全都离我而去,这就是我想要的,且是我预料到的。只有你们都背叛我,才不会引起她的怀疑和注意,而我,也会因为这些放弃和背叛而渐渐衰弱,甚至让她也以为我死了。”
“而这个时候,南广志真正的计划便浮出水面,他想让我渡灵。”安然笑了,“那个安然斩断了我所有的恐惧,她很强,她对我所惧怕的那些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可是她没有想到,最后一个恐惧,不是来自我,而是来自她自己。”
“你们猜一猜,一个占据着别人身体的随时都有可能被赶出去的灵体,最害怕的是什么?”
“没错,她的恐惧,是我。”安然笑了,“我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打败她就可以了。”
穆清的眉头皱了皱,眼底是不能掩饰的心疼。说什么什么都不用做,笑得那么轻松,好像真的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了胜利一般,其实她比谁受的苦都多。诚如她所说,她所有的寄托和生的意志都寄托在希望上,而他们这些人的背叛,正是一点点消磨她的希望,让她在黑暗中慢慢淡若,几乎消失。
“当然,这都得感谢决哥。若不是他在这种时候站在我身边,我可能真的就死了。”
墨决点头向她致意。这是自然的,也是必然的,这是被安然算进去的,墨决知道。这一次,他是最先知道的。
安然并没有告诉他计划,只是在他离开京城前,安然和他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那时候安然的状态还没有太差,只不过已经初现端倪。墨决虽然有心照顾,可是安然执意要闭关,所以只能作罢。在安然闭关前夕,安然问他:“你以后要去哪呢?决哥?”
墨决看着她,又看了看远方:“或许会去很远的地方吧,毕竟天大地大,我这样的人,注定四海为家。”
安然脸色有些严肃,她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情感不像以往,那是镇定的,庄严的,仿佛要问一句神圣的话语:“那如果我要你回来呢?如果有一天,我被所有人都抛弃了,你还会回来吗?”
“你叫我回来的话……”墨决又看向她,“无论在哪,我都回来。”
就是这句话。安然从不会为这样的话语,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在暗示些什么,那时候的墨决还没有太清楚这一点,直到他回到京城,发现安然身边的人全部都倒戈背叛了,他才有所察觉。
这样的话,正好应了安然那句,被所有人都抛弃。他虽然不知道其中背后的庞大计谋,却也知道,自己也是安然计划中的一部分。所有人都背叛了她,所有人都认定安然已经死了,留下的只是一个杀人机器,一个杀人魔鬼,他墨决也不能背叛她。
因为他,就是她生的唯一希望,他,要带她回来,带她回家。
“我的荣幸。”墨决嘴角漾着浅笑。
静嘉帝靠在椅背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自己的所有动向都在安然的掌握之中,不,不是掌握,而是预料。谁也不敢相信,一个不会卜灵,不会占卜,甚至不会观星象的人,竟然靠着洞悉人心,就这样把他们的计划看得一清二楚,甚至将计就计,把他们一网打尽。
“相信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后来的发展了,花无尘告诉姜堰月,胡嘉是上线,而你因为窥探过花无尘的内心,知道他这时候不会说谎,所以你把矛头指向了胡嘉的主子南笙。”安然笑了笑,“但是你好像不太清楚,胡嘉欠我一个人情。他虽然只不过是给望舒台提供金钱支持和情报消息的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但你绝不会知道,他才是掌握着整个望舒台秘辛的关键。这样的人,南笙要得起么?若不是我,她连胡嘉的衣角都碰不到。”
“胡嘉是花无尘的上线,可是你坚信南笙是幕后推手。但你忽略了一点。”安然接着道,“花无尘怎么会不知道胡嘉是谁?他为什么会为胡嘉做事?还有顾书,明明那样正派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帮着花无尘囤兵?”
静嘉帝抬起头看她,这时候他别无他想,只想知道这一个局到底是怎么布置的。
安然揉了揉眉心:“你所有针对我的消息都仅限于当年的安歌和后来的假南笙,对于我安然,你了解的太少了点。了解我的话,你就会知道,我有一项蛮好用的技能,那就是催眠。我可以深度催眠,甚至利用这个来给别人洗脑,从而操控别人。”
“不过我学艺不精,对一个人只能用一次。就像当年决哥那样,哦,你不知道这回事,算了我懒得重温。”安然耸耸肩,“花无尘之所以会听胡嘉的话,是因为最初命令他的,根本不是胡嘉,而是我,是还没被另一个安然控制的我。”
“花无尘听从了我的命令,顾书也是如此,姜堰月倒不必,只要顾书去找她,她会帮忙的。所以姜堰月只知道自己的上线是顾书。我给顾书洗了脑,他只知道自己的上线是花无尘。”安然掰着手指头细数,“最后,我给花无尘下达了命令,让他忘掉他的上线是我,反而记住上线是胡嘉。最后,我让他无论如何,都要让姜堰月去找胡嘉。”
“事实上,你自己清楚,你抓走花无尘和姜堰月的时候,他俩的虚弱程度没什么差距。”安然道,“可是姜堰月是受了刑的,花无尘没有受刑,他为什么会受那么重的伤?你以为他是被姜堰月打得,殊不知他不躲姜堰月的攻击已经很久了,而姜堰月对他也不会下狠手。”
“是我,提前给了他假死的药。他在迷雾中看到你之时,就将药吃了。随后他的虚弱程度让你信以为真,最后他死了,你也没有过多处理。”
“我承认这是个险招,就像我死在你面前一样,你很有可能拔剑把他的头砍掉。但是不得不说,我对你的了解还是蛮多的,你果然没有这么做。你没有料到花无尘将灵丹给了姜堰月,你怕你追不上姜堰月,你没管花无尘,去追了。”
“这也是我没预料到的发展,这一招棋,不是我将了你,是花无尘将了你。”
“明白了吗?这一场战役中,除了南广志,南笙,还有你,没人死去。”安然盯着他,眼神突然犀利起来,“除了月痕。”
“我之所以进行到这一步,假死,看着你杀死南笙。难道我不知道自己的力量已经足以对付你们两个了吗?我当然知道。”
“可我就是想看看,杀死月痕到底是谁的注意。”
“静嘉帝,你本来有活下去的机会。是你自己浪费了。”
“你本来会被七皇子取而代之,可是因为你是个好皇帝,所以他饶了你一命。”
“你本来应该在第一次针对我的时候就被我记恨,可是因为你是个好皇帝,所以我饶了你一命。”
“直到现在,你杀了月痕,所谓的好皇帝,站不住脚了。白洵已经培养出来了,你不再有用了。”
“要我提醒你吗?我是新秀之星,我的光芒,掩盖了帝王之星。不是因为我要取代你,而是因为,我要终结你。”
静嘉帝看着她,感受到体内被贯穿的力量。
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