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一把推开穆清,大口的喘着粗气。她的眼泪已经在眼眶转了几回,却始终没有掉下来。她翻身起来就往外冲,却被穆清一把抱住,动弹不得。
穆清将针伸到她眼前,让她看着,自己将针掰弯,折断,最后化成粉末。他将安然塞进怀里,在她耳边一字一顿:“看到了吗?我可以。”
他可以,可以帮安然解除掉一切束缚,可以让安然做自己想做的事,他有能力保护她,有能力把她受的苦,困束的枷锁一件件拆掉。看到了吗?他可以,他愿意,他甘之若饴。
安然再也忍不住,抱着他哭出声来,纵然她全力咬着牙,却也没能控制住呜咽声。太疼了,那根针在她的手指里,三年,几乎和肉长在了一起,她能力不够,不能把它取出来,就只能硬生生忍着这个疼。十指连心,那根针从指尖扎进手指,时时刻刻折磨着她,就如同望舒台的控制,让她痛不欲生。
终于,这根针终于被拔出来,她心里的那根针也被拔了出来。她再也控制不住,瘫倒在穆清那一句我可以之中。
“可是我不行。”安然咽下呜咽,狠狠地说,“我不行。我不能让你卷入这件事。”
穆清收紧双臂,满脸疼惜,靠在她肩颈上:“可是我愿意被卷进去。”
“你已经有自己的事情要面对了。”安然深吸一口气,“太子遇刺这件事就是冲你来的,你没发现吗?”
穆清知道她想岔开话题,可他不想就这样算了:“你知道我看见你这样,心里有多难受吗?我一想到你被人这样对待,就恨不得生啖其肉,可你却在我面前维护伤害你的人。”
“我维护的是你。”
“我不需要!”穆清声音提高了几分,又沉沉落下来,“我不需要。我只想你好好地,其他的都不重要。”
傻子。安然心道。重要,怎么能不重要呢?她眼睛里又闪着光了。一想到还有人这样惦念着自己,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安然冻了三年的心,怎么也暖化了。可正是这样,就因为这样,她才更不能把穆清放在望舒台的对立面。
“快了。”安然忍不住道,“马上就会结束……”
话未尽,穆清低头,堵住安然剩下的话。
“答应我,需要用我的时候,别顾虑太多,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安然手攀着穆清的脖子半晌没回过神,胡乱地应了一声,脸色绯红。
……
白思柔坐在丽妃卫宜身边,伸手拿了一个糕点,细细咀嚼:“母亲,您说,这刺客到底是不是西周国派来的?”
丽妃轻笑,眉眼一弯,便是风情万种:“是不是西周国派来的倒不知道,不过这件事儿可不是这样就完了的。”
“刺杀太子,这是灭门的大罪,怎会这样完了?”
丽妃笑看白思柔,伸手在她脸上轻轻弹一下:“要不怎么说你是个胸中无谋眼中无事的呢?那刺杀太子的刺客已经死了,现在手上只不过有一具尸体,有一个图腾,说明得了什么呢?西周和大祁的关系,对现在的战局很重要,你以为,陛下会因为这件事去讨伐西周?”
白思柔任由丽妃动作,之后又揉了揉脸颊,仿佛那轻轻一弹就让她疼着了似的:“那母亲的意思是?”
“我说的是,朝堂上的事儿,完不了。”丽妃娇笑一声,“孙家是摆明了想要为白徽铺路了。现在太子陡然跳出来,孙家定是感到危险,这才动作这么大。”
“什么动作?”
“太子遇刺,这事儿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太子这位置是整个天下都能看得见的,遇刺本不是什么奇事,再说也没伤着。可往大了说,这就是藐视大祁,藐视皇家尊严。不过现在根本也不能确定是西周人……我倒要考考你了,你觉得这事儿,得落在谁脑袋上?”
白思柔托着下巴沉思一会儿:“白徽?除了西周,那只能是白徽最有可能。”
“对了一半儿。”丽妃敛了笑,嘴角却还是上扬的,“应该是孙家。可你能想到,孙家也能想到。之前太子多次遇刺,难道陛下看不到?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可现在是把这事儿递在陛下眼皮子底下,那便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母亲是说,且不论这事儿是不是孙家做得,就说之前那些事儿,便足以让孙家背上一半的怀疑?”
“聪明了。”丽妃点头,“可是孙骏惠那样的人,怎会想不到这一点?若是之前,孙骏惠找个替罪羊顶了,也能把自己摘干净,毕竟真不是他做得。不过这次,刺客很可能是西周人。”
“所以便不能找替罪羊了。”白思柔到底还是跟上了思路,“这事儿不能由他揭过去了。”
丽妃伸手,白思柔连忙将茶盏递过去。丽妃喝了口茶,慢悠悠道:“但是,孙家也不会让关注点集中在凶手上。”
对啊,集中在凶手上,他孙家就是除了西周以外最大的嫌疑犯。既不能就此揭过,也不能惹得一身骚。白思柔不由自主皱起眉来,丽妃见状,伸手揉了揉她的眉心:“别皱眉,容易生皱纹。”
“母亲,那依您的意思,局势会怎样变化?”
丽妃收了手,翘了兰花指垫在下巴下面,明明三十岁的人,却生出一种少女感来:“依我看,孙家会把矛头引到保护不力上面。”
白思柔连连摇头:“今日本来就有人说了兵部护驾不力的事儿,是孙骏惠压下来的,孙骏惠向着穆尚书说话的。”
“傻丫头。”丽妃伸个懒腰,“孙骏惠想做的事,未必得由他自己来做。孙骏惠想要的效果,也不只是将矛头转移。”
“母亲的意思是!”白思柔眼睛一亮,“孙骏惠想借机顺便招揽穆尚书?”说着,她发出一阵鄙夷的笑声,“白舒窈还没死心?”
“可不只是白舒窈。”丽妃看着白思柔,没骨头一样靠在椅背上,“孙家也不死心呢。”
丽妃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白思柔便告退回了自己的营帐。待白思柔走了一会儿,闭着眼的丽妃突然勾起唇角:“南家丫头,得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