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洵因身体原因,又没有实职,在德皇后死后,被静嘉帝特赦不用上朝参议政事。也正是因此,他手中的实权和人脉就这样一点点被白徽拿走,直到现在,除了太子的头衔,一无所有。
既然要帮,那就要好好帮。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安然既然能想着去帮白洵,自然也是看中白洵确实是个可塑之才,若不是孙家和孙骏惠党羽的排挤,恐怕整个王室斗争,都不会有白徽什么事。
比起白洵,安然都是自惭形秽的。自从上次一别,她偶有与白洵商议政事,发现白洵的见解和眼界都非常的开阔独到。既没有酸秀才的优柔寡断,也没有莽夫的匹夫之勇。安然相信,假以时日,静嘉帝自会看到白洵的才能。
可唯一一点不好,就是白洵只对自己的才华感到骄傲,却对自己这个人产生了自卑。骄傲和自卑相互作用下,白洵既想做一番大事,又想只保全自己,到底没有安然那一番魄力。
东宫太子,自德皇后去世以来就抱病,缠绵病榻这么多年,早已经不谙世事,手中无权无兵无人,拿什么跟白徽争?可是正是这时,发生的事却让朝堂为之一振。
多年不曾问政的太子,参政早朝了。
白洵确实落下很多,可他不聋不瞎,白徽又不敢把手伸到他跟前,故而没人能阻止白洵上进。自德皇后死后,他确实性情变了不少,确实陡生自卑,甚至有了懦弱避世的想法。可是最终,他没有让自己甘于堕落,他仍然在找寻着出来的机会。
安然做的,就是给了他这一个机会。
虽然白洵在上朝的时候没有说什么,甚至没有刻意让别人发现他,但太子上朝一事,还是传遍了京城大大小小涉官涉皇的大家小院。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太子要争了啊!
白徽是个沉不住气的,一下朝便去了孙皇后那里,听说闹得太监仆从都连滚带爬跑出殿去了。这事儿是真是假,恐怕只不过真假掺半,不过并不挨着安然将这件事儿当成笑话听。
听完了笑话,安然认真起来:“你不该在这儿。既然要保持中立,那就不能和太子太过亲近,你三哥生性多疑,又有傲气,你这一碗水端不平,他恐怕会对付你。”
白璞和白洵对视了一眼,却见白洵也是连连点头:“三娘子说的是,你不该常常出入东宫。”尤其是白璞这人跳脱,根本不会避开耳目。
“那不行。”白璞少见的反对了安然的话,“我得跟你在一块儿。若是被人发现你在东宫,倘若我也在,那还能说得过去,不然恐怕会污了你的名声。”
“名声算几个钱?”安然一笑,晃了晃双腕上的白银缠丝嵌蓝宝石双镯,“我有这个,可以让别人不注意到我。”
白璞看了看双镯,也是啧啧称奇,最后也妥协了,不过还是争取了一下:“但是我偶尔也可以来吧?最多不让人发现咯?”
安然无奈一笑,知道这小孩儿只能哄着,便答应了声好。
过了几日,安然终于将望远镜的图纸绘制了出来,要不怎么说不专业就是不专业,看那横不平竖不直的图纸,安然也只能叹一声气,然后将它卷起来,送到白洵手中。
白洵虽然在安然这个文科生的半吊子解释下,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凸透镜什么是凹透镜,也搞清楚了望远镜的工作原理,对这个新鲜物件啧啧称奇,但还是忍不住道:“三娘子……别怪我直说啊,这个图纸……要动起工来,恐怕很是麻烦。”
“你也不会画画?”安然痛苦的扭曲着眉毛,“不是说皇家子弟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吗?我带过来就是指望你再画一遍的。”
“这个……画图纸和水墨丹青到底还是有区别的……”白洵无奈,他笔下的山水画倒是一绝,可是用不上啊。
安然翻了个白眼,将图纸卷了起来,准备自己再另想办法。工部肯定有能画图纸的人,可是这份图纸太过显眼,她不想让信不过的人看,更别说接触到了。在制作出望远镜前,她要保证没人能截胡这个功劳。
“你这是干什么呢?”安然指了指白洵面前摊开的账簿,“太子亲自算账?我可没听说过。”
“原本是不用的。”白洵笑了笑,并没有掩饰账务的意思,甚至还摊开让安然看了一眼,“但是东宫人手很少,派下来的份例单一,用到的地方又很杂,比如我的药……这些事情还是亲力亲为比较好,现在也没几个能信得过的人。”
安然顺着他摊开的地方,指了指:“喏,你这儿有一处错漏,你列个竖式……来来来我跟你说,这块应该……”到底是管过几个月安家账务,她看到账本就下意识想要去核对,看到错漏就下意识想补齐,故而在给白洵改错后,她又花了十几分钟把他手上的账本过了一遍。
看着打算盘似飞的安然,白洵目瞪口呆,半晌才道:“想不到……想不到三娘子竟是能文能武,连算术也会。”
安然扶额,好歹安家也是金陵首富,那账务错综复杂,又乱又多,这么几个月下来,她怎么也练出来了。正这样想着,她突然眼睛一亮,一计生了心头。
又过去五日,白洵上朝已经不是新鲜事,他开始不缺席每次参议政事,包括内阁议事。但是他一直是以听为主,并没有发表什么高见,也没有揽什么活的意思。故而有些蠢蠢欲动的人,又躁动了起来。
正在这时,安然连夜送到东宫一个小匣子,白洵彻夜未眠。
第二日上朝。斥候来报,敌军变幻莫测,到现在也打探不到究竟人数几何。严谨请命,要亲自上阵杀敌,却被一众官员拼死拦了下来。严谨已老,实在不宜上战场,这自然无话可说。可纵观朝廷,居然没有能用上的人,静嘉帝大发雷霆,拍了桌子,吓得一众大臣两股战战。
“儿臣有一计,愿为陛下分忧。”满朝文武安静之际,白洵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