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天了。”静嘉帝看了看南方的乌云,一股北风正往那边刮去。
安欢在他身边,和他一样远眺着前方,却是一反常态的接了一句话:“你就是天,只要你不变,就不叫变天。”
静嘉帝惊讶的看了一眼安欢,安欢却像是没看见一样,仍然眺望着天边。
沉默片刻,静嘉帝开口道:“我听闻你前些日子写了一封家书,却是送到了扬州问秋,这是为何?”
安欢并不意外,在这宫墙内,自己的一举一动原本就该受静嘉帝的监视,这一点,她早有觉悟:“是。安家……已经不复存在了。”
“这是何意?”静嘉帝知安府又起了一场火,他打探过,得知是云歌将安家五小姐逼得在云歌门口吐血。他很不喜欢云歌这样的做事,云歌的名声不该含有逼得老友女儿吐血这一条。可他没能理解安欢所言,什么叫安家不复存在了?
“你这样问我,说明并未拆信看过。”安欢突然笑了,看向静嘉帝,“有趣,你不好奇?”
“私拆信件非君子所为,难不成你我连这点信任也没有?”静嘉帝说话并不心虚,原本如此,监视皇城内,不,就算是监视整个大祁国,那也是应当的,不算窥探隐私。他完全可以拆了那封信一探究竟,可他更想听安欢说。这对他来讲,已经是莫大的信任了。
“自然不是。”安欢笑着,又看向南方,脸上笑容微敛,“几月前,我三妹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也派人找了,师父也派人找了,谁也没找到。”
“这事我是知道的,我也有帮你找,只是……仍然一无所获。”静嘉帝有些愧疚,他的人脉居然连一个女子也找不到,令他羞愧。
安欢点头:“凶多吉少。她失踪前得罪了人,我打探到,是望舒台的人。”
静嘉帝皱眉,望舒台曾是大祁国最大的祸患,其次便是祀礼盟。而这两大祸患近二十年前被无妄祖师狠狠打压后,销声匿迹了很长一段时间,最近却又冒出了风声,虽然他们羽翼未丰,还没有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人面前,可也足够静嘉帝提起警惕了。
随后静嘉帝又叹了口气,得罪了望舒台的人,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
“我那五妹妹……”安欢彻底没了笑意,一张脸阴沉了起来,“实在不是个省油的灯。她为了穆清,处处和云歌做对,加之穆秉文那厮的性子,这二人针锋相对起来,哪里有个尽头?”
“哦?穆秉文若要对付你妹妹,岂不是动动手指?”静嘉帝挑眉问,他觉得安欢有些夸张了。
“你没见过我那妹妹,自然不知道,她也算是个经商能人,与云歌的商铺开战,并不落下风。”安欢言语上是在夸赞妹妹,脸上的表情却愈发冷峻起来,“穆秉文睚眦必报,定然不会放过她,我临行之前屡屡警告她,可她却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果然,穆秉文转而攻击安家,连宅子也烧了。”
“嗯,穆秉文的性子也确实是……狭隘了些。”静嘉帝斟酌用词,选了一个狭隘,他也认为安府起火是云歌所为,所幸没有闹出人命来,不然他还真得好好处理一下这件事。
“幸而我四弟将羸弱的安歌从火海中拖出,藏到扬州,不然,她几条命也活不过来。”安欢轻声道,“可我不能再给安家招来祸患。云歌势力大,之后又是要手握实职,若是与安家斗争,哪有宁静之日?我三妹生死未卜,她若是活着,难道还要让她面对云歌的压力?我四弟所属问秋,也是顾书得意弟子,未来可期,难道要让他和云歌不和?”
安欢顿了顿,一字一顿道:“故而我寄的家书中,含着一张驱逐令。我作为安家长女,将安歌,逐出安门。从此生老病死,福祸存亡,与安家无关。”
……
安然冷嗤一声,啐了一口:“老贼,以你的嘴吐出我父亲的名讳,真应该先将牙齿敲掉,舌头用钢刷刷洗百遍!你倒是有脸提!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父亲是如何死的吗!”
穆秉文面色铁青,生怕她将那些事儿一股脑吐出来:“掌嘴!”
八大护卫齐刷刷摁着安然,却没人敢上前去掌嘴,八大护卫自不必说,手都占着,其他人却是上前也不敢上前。即便是被摁着,安然的气场和压力也不是他们这些小蚂蚱能靠近的。
“呵,穆秉文,你妄为我父亲多年好友!我父亲待你真诚,什么事都坦然相告,而你却卖友求荣,为了在朝堂获得有利的地位,出卖我父亲,将云歌拱手送上!你真是静嘉帝身边的一条好狗!你去大明宫过年的时候,有没有表演叼飞盘啊!”
“你!你!”
“我父亲察觉了你的背叛,将我二哥连夜召回,预备举家奔逃,不与你针锋相对。可你却派人夜袭安家,安家上下无一活口,家仆中老弱妇孺也不放过,你不是人!”安然越说越激动,“我父亲便是觉察到你的背叛,也不想兴师问罪,不愿与你起了干戈,可是你却派人手刃了我全家!”
“一派胡言!”穆秉文一拍桌子,他真想现在就一巴掌拍死安然,可是他还没有问出宝物的下落,“我云歌名门正派,难道会做如此小人行径!”
“原来你也知道这是小人行径!你放火烧我安家毁尸灭迹,金陵衙门的人被你买通,就连守夜打更的人也绕路而行,更不用说云歌了。大火连烧整夜,烧得只有安府,周边竟是没有一点受损,难道这不是用灵力控制着?能在金陵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杀完人不逃还要看着房子烧完,难道还会有别人?”
安然咆哮道,“我且问问你,你逼杀我至此,难道不是因为害怕安家杀不干净,有人怀疑到你头上,从而怀疑到静嘉帝吗?你背着静嘉帝下手,唯恐留下祸患怀疑到静嘉帝,生怕静嘉帝因此对你产生不满,这才想要将我也赶尽杀绝,不是吗!”
穆秉文倒吸一口凉气,她全都知道了!
“你……你有什么证据吗!”穆秉文镇静下来,冷声道,“你说我派人杀了安家满门,你说我是始作俑者,你有什么证据?我派的人在哪?”对,就是这样,她没有证据,全然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哈哈哈哈哈!”安然仰天大笑起来,“我今日根本不是来让你认罪伏法的!我就是来报仇的!”
话音未落,却见夏纯熙踉跄着跑了进来,她连跪在大堂中间的安然也没能顾及到,直直奔向穆秉文,跪倒在他脚边:“不、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