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安家和云歌都在忙着准备进京的事项。从江南进京,路途遥远,陆路耗时要比水路长得多。安家是去上供,自然越早到越好,提前进京安排各项事宜,顺便再视察一下京城那边的铺子,故而安欢和安歆决定走水路,先去杭州走江南河。而云歌小十一则是奔着玩儿去的,自然不用着急,反而要在路上赏赏景儿,故而先走陆路。
这么一来,两家是绝对遇不到的,这也好,以免穆秉文那厮找茬。安然盘算了一下,按照现在的天气和安家商船的速度,安家一行人就算慢些也能赶在二十天内到达京城。只是现在已经是旧历十一月初了,恐怕北边已经开始下雪,广通渠有没有冻住还另说。
安家除了安承德和安夫人外,是没人去过北方的,纵然他们知道北方寒冷,却也没有什么概念。故而安然又得操心他们的路线和衣物,给他们塞了几大箱的斗篷袄裙,手炉和勒子更是一应俱全,生怕两位姐姐在路上冻出个好歹来。
这是进京面圣,可比不得别的,她们的一举一动可都代表着安家,安然不像在这种事儿上出纰漏。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安歆翻个白眼,不想理她,“长安只是关中,在秦岭山脚下,算是北方偏南的地儿了,哪就像你说的这么冷了?”
安然懒得理她,她21世纪在西安生活了十八年,还能不知道西安什么气候了?在她看来,西安除了夏天就是冬天,春天和秋天只是个名字,天气还是一阵儿夏一阵儿冬,乱得很。万一她们过去一阵疏忽,绝对会病的。
“那儿干燥,你要注意伺候主子们别受了风。”安然一边叮嘱随行的小厮,一边给小厮塞了一袋子银馃子,“你是我选出来的人,出了门儿眼睛放亮些,明白?”
那小厮连连点头,机灵得很:“明白明白!五小姐放心,我一定将两位主子伺候得舒舒服服地!”
安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可是车队马上就要出发了,她不得不放手。她盯了一眼刚才的小厮,那小厮已经上马,甩着鞭子到车队前面去了。
直到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好,安欢这才披着斗篷,额上勒着勒子,手里捧着手炉,在贴身丫头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安然皱眉,这么重要的事,她倒端起架子来了。正是这么想着,她却看到安欢眼下一圈儿微红,心中咯噔一下。
安欢走过来,到安然身边的时候,停住了脚步。她挥挥手,那贴身丫头立刻退下,先到安欢的车厢去候着了。安然见状,知道安欢有事要说,便也将周围屏退,上前两步,轻轻福了福身子。
“我们这一走……你要照顾好家里。”安欢没有看安然,反而回头看着安府大门,眼神从屋檐挪到牌匾,再从牌匾挪到门柱,细细看了一遍,又看一遍,如此反复,“等最后一次集过了,就该放了铺子的假,你是个聪明的,不必我多说。”
安然虽然奇怪,但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大姐放心,二位姐姐回来前,我会照顾好家里和铺子的。”
安欢有些怪异的扯了扯嘴角,扬了一抹不自然的笑,然后收回视线来,看着安歌:“不管你是谁,既然用了歌儿的身份,就要好好儿扮演歌儿这个人。”
安然吃了一惊,背后一下子发了汗,可她仍是不露声色,面露疑惑道:“大姐此言,我听不懂。”
“你怎会不懂。”安欢又是一笑,可眉眼中却无半点笑意,她不再看安然,轻轻叹了口气,“你若认识歌儿,便知道这安家是她的全部。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若你有一点良知,便替歌儿照顾好她的全部……呵,瞧我,这会子又成了爱惜妹妹的好姐姐了。”她口气自嘲,眉间朱砂微皱。
安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安欢面前暴露的,但看样子,安欢并不是刚知道,而且也不打算捅出去,于是她顺势行了一礼:“我自然会照顾好安家。请大姐放心。”她不辩驳,也不承认。她还不清楚安欢到底知道些什么,不知道些什么。
“若歌儿有你一半聪明,也不至于如此。”安欢抬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伸手替她拢了拢耳旁落下的发丝,“你帮安家,安家的资源自然有你调用。安歆那丫头志不在此,她早晚会离开。你……手下留情吧。”
安然何德何能对安歆手下留情!她面色大惊,连连摇头:“大姐此言差矣,既然父亲已经立下遗嘱,那我自然会遵照遗嘱行事。待二位姐姐面圣归来,我便将手下的铺子拱手让出……”
“你没懂我的意思。”安欢打断了她的话,朝着安歆的车厢望去,看了一会儿,“你总会懂的。罢了。”说完,她看也不看安然,便自行走到自己的车厢前,贴身丫鬟搀着她上了车。
队伍前头的小厮接了话,一扬鞭子:“走咯!”于是一行车队便动了身,嘚嘚前行的随护和小厮胯下马,吱呀作响的车轱辘,还有安欢似明未明的话,全都萦绕在安然耳边。半晌,安然咳嗽几声,捂着嘴,望着远去的车队,转身回了安家。
“鸿儿,年关将至,云歌近来也不会有什么需要处理的事,你几位师叔也在,你若有不懂,请教他们便可。”穆秉文牵着小十一对穆鸿做最后的叮嘱,“我们这次进京,恐怕会待到二月,你要好好守着云歌,这可是锻炼你。”
“儿子明白。”穆鸿不去看小十一,也不去看穆秉文,只是低着头俯首帖耳状,一一应答。
穆秉文这次进京,一来献宝,二来就要准备依附静嘉帝,商议收编云歌事宜了,故而他这次进京,恐怕年过完了也未必能及时回来。他倒不觉得会出什么大事,就算安家那小丫头屡屡整出幺蛾子,他也并不把她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