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红衣男站起身来,“职责尽到了,咱家这官服颜色不宜在此地久留,也该走了。逝者已逝,节哀顺变。”
客套了几句,墨决送红衣男一众出了门,在门外悄悄塞了一只锦囊口袋给红衣男。红衣男掂了掂口袋,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了,拍了拍墨决的肩,冲他点了点头,悄声道:“陛下都清楚着呢,金陵府衙也查着呢,放心,放心。”
墨决点点头,行了个礼将他们送走。
“安歌啊,姑妈悲伤成疾,身体略不适,先回去了。”胡安氏装出一副头疼脑热的样子,一双眼睛红肿,仿佛真的悲伤得不行。
“那您快回去歇着吧,病坏了身子可不好。”安然连声道,又拉着胡竹盼的手说,“好姐姐,照顾好姑妈,千万别受了风寒。”
“哎,知道了。”胡竹盼余光看着穆清,生怕露出一星半点不和体统的样子来,摆出一副温柔懂事的模样点头,“你要顾着自己的身子,可别生了病。”
一阵废话寒暄,终于胡安氏和胡竹盼走了。
安然把她俩拖着,就是为了让她俩看到接圣旨这一幕。
传圣旨都是提前打过招呼的,安然特意选了这个时候接旨,就是为了让胡家二人看看,她安家就算遭此横祸,也不可能衰败!目的达到了,那二人难看的脸色也欣赏了,自然就放她二人走了。
“出殡。”安然回头,冲着蔺星染墨决道,“该走了。”
安然是没见过这么大的出殡场面的,二十一世纪已经不兴这一套了,但此刻见识到这样的场景,还是让她心中充满了敬畏。安承德现在好歹也是正三品官员,府衙特意拨了六十人来操事丧事,再加上穆清带来的和安家的,整条街都是他们的人。
她和穆清、蔺星染前头走着,她执意要自己打幡,长长的竹竿被她细嫩的双手攥得紧紧的。穆清和蔺星染一边儿一个护着她,生怕她悲痛过度倒下去。
她是带着歉意走的这一趟,刚才在灵棚,她看见陪葬品就心猿意马,胡思乱想起来,实在是不尊重人。为了表达歉意,她一定要在头里打幡。她知道出殡的路很长,举着幡走一路一定会累得半死,这就当是对她的惩罚吧。
安老爷,安夫人,虽然我与你们素未谋面,但好歹我也继承了安歌的记忆。你们对安歌的好我都看得见,我替安歌走这一趟孝子路,打这一路孝子幡,你们放心去吧,安家交给我了。安然在心中默默念,双眼注视着前方要走的路,充满了虔诚。
路遇的百姓,有的低头冲着灵柩躬身,有的干脆跟上了送殡的队伍,也送这个乐善好施的安老爷一路。安然坚定的看着前方,每一步都结结实实稳稳当当。
蔺星染忍不住看了一眼安然,却发现她的眼神不再如守灵时那般灰暗迷蒙。反而,有些光芒,那眼泪扑朔朔的往下掉,却也掩不住扭不曲那光芒。
她守灵的时候,想过一件事。当初和自己一同出车祸的,还有她爸爸,那个十几年都不顾家的男人。自己在那边怕是死了,爸爸估计也悬。如果他死了,如果现在棺材里躺着的是他,自己是什么感觉。
最后她发现,没感觉。
那个男人和自己唯一的联系只有血脉和金钱,出车祸那一次是他唯一一次打算和自己共处,却出了事故。除了遗憾,安然别无他想。这是不是有些冷血,她想。
二十一世纪,除了师父,安然再没有惦记的人了。她高举着的幡,为安家亲眷打,也为安然自己的爸爸打,这是最后的羁绊。
走完这条路,她与二十一世纪再无瓜葛。
她安然的人生,从这个世界,祁国,金陵,安家,重新开始!